男人心里發堵。
特別是在得知她將那天晚上的他誤認為是沈景鈺后,嫉妒便如苔蘚和藤蔓在他心里肆意生長。
可是他也知道表姑娘現在還沒有接受他,一旦暴露對他無異于是死刑。
于是謝凌緩緩在附近的一把黃花梨木椅上。
這件事,暫且還不能跟她說。
她誤認為是沈景鈺,亦沒想著讓沈景鈺對她負責,那他呢,他又哪來的底氣,竟篤定阮凝玉會心甘情愿地應下,讓他擔起這份責任?
他沒有那個底氣,至少,現在還沒有。
一想到那時表姑娘和沈景鈺坐在雅間里的對話,謝凌便無聲在袖子底下攥拳。
他眼底烏青很重,不僅是為了兩個堂妹奔波的事,也是被這件事百般折磨的的結果。
屋內許久都沒有人再說話,雨聲密集地砸落在外面的庭院。
阮凝玉在榻上背對著大門口,她閉眼聽著細微的“沙沙”聲。
屋里沒有旁的任何聲音。
可她就是知道謝凌還沒有走,他還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阮凝玉擰眉,她不知道他為何不離開。
一想到謝凌與她共處一室,她便怎么都不自在,像只蟲子在榻上動來動去的。
她突然想,真是造化弄人,前世她跟他斗得死去活來,這輩子她卻變成了他疼惜的表妹,在他的眼皮底下時時受他的管教。
“還在生氣?”
謝凌忽然出聲了。
雨滴如注,打在青瓦上,阮凝玉卻能感受到身后落了一道冰涼的視線。
她依然合眼,沒說話。
今日她在置氣,若平時她像這會兒這般不懂規矩,對長輩的話置若罔聞,肯定又要聽他的訓育了。
謝凌也沒惱,許是按他說的,他對于白薇雨陷害她的事情而心懷愧疚。
“我再過七日,便不在文廣堂教書了。”
阮凝玉聽了,卻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謝凌說完的時候,眼神便凌厲地掃向了她的背影。
他原本還想著,在癡心妄想地期盼著,懷揣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念頭:他或許能在她的身上捕捉到些許類似失落的蛛絲馬跡,表姑娘或許會舍不得他。
他心里已經下了好久好久的雨,潮濕得讓他透不過氣來。
就算只是一絲不舍,也能成為慰藉他內心的一縷微光。
——可事實與他想的一樣,是他想多了。
如一記耳光,扇醒了沉浸在幻想中的他。
他想的終究還是太美好了。
他看見表姑娘肩膀輕輕地塌陷了下去一點,聽了他的話她竟然放松了下去。
謝凌目光晦澀。
一時間,拳頭攥得更緊。
可阮凝玉很快轉念一想,七皇子到現在還沒有正式進學堂,倘或謝玄機一走,那么他先前的話還作數么?!
于是阮凝玉瞬間睜開了眼,她翻過身,同時也掀開錦衾,微張唇,想跟他說起慕容深的事。
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謝凌似笑非笑的眼。
他好像早已預料到了,便在這里等著她。
阮凝玉頓住了。
她見到謝凌正在笑,那笑,顯然是沖著她這慌張失措的舉動,可與此同時他眼里的情緒也在慢慢褪去。
瞳仁黑黑的,有些滲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