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打聽到了。是大公子院里的廚娘今日興致頗高,熬煮了滿滿一大壺杏酥飲。大公子念著府里的姑娘們,便差人傳了話,邀大家過去小聚一番,一同品嘗。”
“三姑娘聽聞,便欣然前往,此刻正與諸位姑娘圍坐一處,笑語盈盈地喝著杏酥飲呢。”
“文表姑娘也過去了。”
阮凝玉給自己戴上耳環,“是么。”
她并不知道庭蘭居發生了什么事。
所以,純粹是她多想了?
春綠心思多,卻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上回老夫人雷霆震怒,本要怪罪姑娘,是大公子替姑娘開脫,之后姑娘便一直稱病關在屋子里,這事已經過去了好幾日了,姑娘當真不去向大公子道謝么?”
春綠并不知道自家姑娘是怎么想的。
她只盼著姑娘能聽自己的勸,畢竟這偌大、莊肅的大府邸將來是由大公子繼承家業的,小姐怎么能在這等事兒上不知禮數呢?
她怕姑娘無意間得罪了大公子,往后在府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春綠實在不明白,大公子待姑娘這么好,不計較姑娘的過往,可為何姑娘卻對大公子避如蛇蝎,如果她是大公子的話,定會傷心的。
春綠所言,字字珠璣。
阮凝玉不由得去回憶從前。
她獨坐窗前,望著窗外隨風搖曳的樹枝,思緒如亂麻般紛擾。
他三番兩次救她性命,想起他那雪霜般沉寂的眉眼覆了一抹溫柔,他笑起,猶如落了一場初雪。
想起他唇角的溫度,想起他在東陽山上他背她時一步一個腳印時的情形,從他身上傳來好聞的、讓人心安的冷松香。
明明黑夜里遠處高峰傳來狼的叫聲,可她忽然卻不感到害怕了。
還有前陣子,在回府的馬車上,他中了箭,悶哼一聲,靠在車廂上,鮮血迅速在他衣衫上蔓延開來,洇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血流不止。
阮凝玉盯著他看。
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眼中唯有謝凌那受傷的身影。
謝凌眉頭緊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
那時候在日暮里,他微微抬起頭,目光與她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別看。”
“傷口太深,血肉模糊,我怕嚇到你。”他的聲音里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憐惜,就好像他這個人。
阮凝玉想,她也沒辦法,她明明早已下定決心,明明摒棄了前世的偏見和仇恨,她欽佩他的學識與為人,只盼能像對待兄長一般,與他維持一份純粹的兄妹情誼。
命運卻開了玩笑。
兜兜轉轉,前世今生,仿佛冥冥中注定,他與她只能是一段孽緣。
她也沒有辦法。
“不去。”阮凝玉冷淡道。
上回,不過是她為了避開謝凌隨口敷衍的借口罷了。
她實在拿不準謝凌對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萬一貿然前去,會不會又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她不敢去賭。
為今之計,為了穩妥起見,她只能選擇繼續避風頭。
說不定日子久了,謝凌便忘記了這件事了。
再者,他現在目不能視,這般情形下,何時才能重見光明也是個未知數。她幾次推脫不去,阮凝玉覺得男人可沒有那么多閑心來找她算賬,要算賬也得有個前提,他能行動自如。
可現在,他連邁出一步都得小心翼翼,需依靠旁人攙扶,他又怎會將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更何況他還有那么多的事要處理,家族中的大小決策,還有與各方勢力的往來應酬,樁樁件件都需要他費心勞神。又怎么可能會有閑暇時間去想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便會將人的記憶層層覆蓋。用不了多久,他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到那時,一切便能回歸平靜。
春綠閉嘴了。
姑娘執意如此,她便不再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