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將這件首飾重新包了起來,叫春綠拿去當鋪當掉。
有大把的銀子傍身,她才安心。
她需要攢更多的銀子,她這輩子不打算嫁人,就打算帶著自己的兩個婢女去花雨街那處青瓦白墻的宅子,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到時再多買幾個仆人,種種田,種種花,再栽上從花市淘來的綠萼梅、西府海棠。
她還要雇個木工師傅修繕廊下的美人靠,再在井臺邊搭個竹制葡萄架,到了夏日,蟬聲里搖著團扇坐在架下,看春綠摘了新熟的葡萄浸在冰水里,聽仆人在菜園里澆水的聲響,混著隔壁阿婆叫賣桂花糖的調子,該是比任何侯門宅院里的笙歌都要安穩。
這幾日阮凝玉做著這些夢,兩個丫鬟說她嘴邊都掛著笑意。
這世上最可靠的,不就是自己攢下的銀錢,和這滿腦子想了千百回的、種滿花的小日子么?
但蕓娘是個村婦,眼界太小,容易被眼前的富貴迷花了眼,阮凝玉怕她一時意氣,仗著自己有孕,便動了挑釁何洛梅的心思。
阮凝玉命春綠去警告了蕓娘一回,又讓春綠帶過去了些滋補的補品。
等那廂春綠去送了口信。
本來正因著謝誠寧寵愛而有幾分得意忘形,正在吃著瓜果的蕓娘,一下就被點醒了。
她前回帶著丫鬟去逛京城里的簪月樓,本想買對翡翠耳環,卻看中了一只金蟬紋玲瓏金鐲,那掌柜見到她喜歡,卻搖頭道,說是這只鐲子早已被謝府的夫人給定下了。
蕓娘神色微妙,打聽一下,才得知竟是何洛梅定下的金鐲。
蕓娘早就想會會謝誠寧的正頭娘子了,奈何一直尋不到機會。
她本想花雙倍的銀子,讓何洛梅的這只金鐲戴在她這個外室的手上,那可不大快她心?
可是這會兒聽了阮凝玉言語上的敲打。
蕓娘如夢初醒,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將里頭的珠翠流霞褙子都被打濕了。
阮凝玉說,若她逞一時氣花大價錢買下那只鐲子,何洛梅貴為高門主母,定并不會就這么善了的,定是追究,以何洛梅的地位和人脈,什么人她查不到?到時候何洛梅定會循著蛛絲馬跡查到她,再查到她懷中的胎兒是謝家的種。
阮凝玉的話如雷灌耳,“你腹中的胎兒,是你富貴人生的真正王牌,你要盡力護好。我那舅母最是心狠手辣,若叫她察覺半分動靜,別說保下孩子了,定會叫你一尸兩命。從今日起,臨盆誕下之前,你定要死死捂著你的肚子,絕不能讓何洛梅知道一星半點兒風聲。”
——“記住了,這孩子只要平安落地,你后半輩子的大富大貴才有盼頭。”
蕓娘一下清醒了,暗自慶幸自己沒有一時頭昏腦漲便干出那種蠢事來,對著阮凝玉那是千謝萬謝。
眼見她聽了進去,春綠這才放心,這才離開了城西胡同。
蕓娘適才在屋里頭吃著瓜果正可口,春綠想了想,便去街頭買了些應季的瓜果,給小姐帶過去。
春綠將水晶盤端進暖室,盤中香梨用井水泡過,果皮青中透黃,頂端還凝著顆將墜未墜的水珠。
春綠端過去,笑道:“奴婢見蕓娘在屋中吃香梨,那果肉瞧著水汪汪的,奴婢便想著買些回來給小姐嘗鮮。”
阮凝玉用銀簽子挑起一片梨,剛咬下一小口,便有蜜水兒漫出來。
阮凝玉又分了幾塊,給她們兩個小丫鬟吃。
春綠見小姐并不愛吃,“這梨雖甜,到底不如杏子合小姐心意。小姐最愛吃杏子,可惜杏子要等到來年三夏,才能結出像樣的果子呢。”
說起杏子,阮凝玉便覺得喉間酸澀,頓時饞得很,她抿了下紅唇,“快去把柜子里的杏脯取來。”
待攢盒打開,里頭便飄出一陣陳年老蜜的甜香,十幾塊杏脯裹著糖霜,阮凝玉手指忙捏起一小塊,便送進了嘴里,酸酸甜甜的,害得她腮幫子發酸,但還是吃得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