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所言,我皆銘記于心。”
謝凌眉尾微抬,本想為此露出個雨過天晴、笑比河清的笑容出來。
但見她發間玉簪瑩潤,微晃如蝶棲,腰背挺直如抽芽新竹,既透著少女的柔韌,又顯出世家閨秀的端莊。
她乖巧又規矩地坐在那烏木交椅上,偶爾看向他時,對他萬分信賴,如謝宜溫謝易墨她們那般,眼中全是對他的敬慕,而沒有半點旖念,干凈得如同雪后初霽的琉璃瓦。
原本謝凌舒心閑適的那點心思,再望及她這雙明凈的眸后,瞬間便蕩然無存。
她只將他自己當做兄長,也不是一個男人。
即便他借口讓她繡一副護套,再三試探,她也從未生出半分旖旎心思。只是依照吩咐繡好后,便將護套送去了他的庭蘭居,對他毫無防備之心。
她對他這個兄長滿心敬慕與信賴,可他呢?竟對她動了見不得人的念頭,甚至還在夢里踏入了那片竹林苑……
那夢境太過真切,竹影婆娑間她鬢發散亂,沾著晨露的裙擺半褪,他伸手觸碰她溫軟肌膚的剎那,連呼吸都滾燙得灼人。他醒來時冷汗浸透中衣,望著帳頂暗紋輾轉反側,既憎惡自己的齷齪,又克制不住地回味夢里的每寸光景。
此后無數個晨昏,他都在這般矛盾中煎熬。
謝凌的心忽然就被刺了一下。
她這般潔白無瑕,而他卻溺斃在這隱秘的深淵里。
而自己呢?就算此刻見到她,那股熟悉的、不受控的渴望亦再度翻涌上來。
謝凌攥緊袖口,掐進掌心。
自己還有什么顏面……見她?
越是見到她,越是照出自己的不堪來。
多看她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
謝凌此刻狂躁不安起來,攥緊扶手。
但這些情緒,遠遠比不上離別前的不舍要來得激烈。
一想到要獨自將她留在謝府,自己遠去江南,便壓得他心口發疼。
此后無數個江南雨夜,見不到她的話,雨深夜重,他該怎么捱過去?
謝凌自問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也難免擰下眉來。
謝凌端起茗碗,喝了一口。
她敬自己為兄長,明日遠離京城故土,說不定他便能為此斬斷妄念也未可知,一寸寸情傷也會因此而得到自愈。
謝凌的心安定了下去,放下茗碗。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她坐在身側,低眉順眼的,穿著家常衣裳,愈發楚楚動人。
多看一眼,只會平添幾分不舍,自尋煩惱。
過了片刻,阮凝玉便聽見他說。
“往后,每月給我寫一封家書,我好放心。”
阮凝玉蹙眉,本想拒絕,他一走她便不想與他再有瓜葛了,她本來都想好拒絕的措辭了,可當她抬頭時,卻望進了謝凌那兩道墨色眉峰下的鳳眼,沉沉的威壓裹著不容置疑的冷意,掃過時似有實質,不怒自威,能將人心思都剜得無所遁形。
阮凝玉:“……好。”
在這樣的謝凌面前,她根本不敢說出拒絕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