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深醒來,便發覺自己躺在秦王府的床榻上。
頭頂是馮公公給他新做的羅帳和新花樣,慕容深又環顧四周,是他在秦王府時的寢室,沒有變。
從窗牖內照進來的晨光,白得刺目,入目的一切都如同于云霧中蒸騰起來,灼人的白光刺疼了他的眼。
可他從夢境里醒來后,便如同是歷經了一世,走過了一遭,他此刻再度看見王府里這些擺飾時,只覺得恍如隔世。
夢里的真真假假,究竟是真的,還是只是他的夢?
為什么夢里的皇后,卻是阮姐姐的那張臉?
慕容深已經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如果夢里的才是真的,他為什么要躺在這里?為什么他這輩子的遭遇,跟前世完全不一樣?
忽然,慕容深緩慢將手放置于自己的臉上,竟然是一片冰冷潮濕的淚,淚水也打濕了的衣襟,模糊了他的視線。
慕容深并非婦人,輕易不會落淚,可如今他竟然為著一虛妄的夢境,落下了婦人之淚……
慕容深恍惚了起來。
直到晨風掀起窗紗,慕容深才感覺到臉上的淚是真實的。
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上一次哭還是年幼時,他被榮王騎在身上,榮王體胖,慕容深手腕被壓得骨折,那時候在榮王的身下,年幼的他流下了屈辱的淚。
明明他已經與萬貴妃的侄女定了親,那道明黃圣旨就放在他的屋內,可為什么,在王府里時他娶的人卻是阮姐姐?
慕容深以為那不過是他的執念罷了,可夢境里的真實卻讓他醒來之后落下了兩行清淚,連做夢時他也在流著淚,枕上洇出一灘形狀。
這幾日夢到這夢境越來越多次,他便愈發沉迷其中,仿佛是心甘情愿沉淪,故此他這幾日都將自己關在寢室里,也不準其他人進來打擾他,任自己越來越深入夢境。
可每每見到夢境深處的那個云鬢楚腰的女子后,她只要靜靜地佇立在那,便能令他心若穿箭,淚流滿面。
很多時候,慕容深都懷疑真的有過那么一世,他娶了阮姐姐,他跟阮姐姐有了一個小家。
慕容深怔怔地坐在床頭,任由晨風將他臉上的淚擦干。
從做夢開始,他就沒真正醒過。
待門外的丫鬟終于鼓起勇氣,敲了下門后,請示要進來侍候他更衣時。
慕容深回神,怕被下人撞見他的狼狽,忙用袖子胡亂擦拭了淚痕,稍微拾掇了一下,便讓她們進來了。
幾個宮女魚貫而入,端著銅盆和漆盤進來,慕容深先是用青鹽洗牙,洗了把臉和手,便用帕子緩慢地將手指擦干。
丫鬟接過了帕子。
本以為她們要如往常一樣給在更衣時,其中一丫鬟捧著大漆盤走上前。
“殿下,奴婢們奉馮公公之命,來給殿下試穿除夕進宮守歲的衣裳。”
許是為了討好他,那丫鬟又笑道:“這衣服的杭綢料子,以及上面的鹿紋和靈芝紋皆吉祥之意,都是萬小姐親自給殿下挑選的,金紅色也最是應景。”
因萬意安是他的表妹,萬意安頻繁來了他的王府后,又加之那道賜婚圣旨,府里人都早已默許她便是王府的女主人,都會巴巴地討好她,就連花園的布置設計,連同他衣裳的搭配,都會事先過問下萬意安的意思和喜好。
慕容深先前也覺得沒什么,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以后這些事都是要由萬意安來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