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此刻看著漆盤上整齊擺放著的那件綢衣,莫名便想起了夢境中的那個嬌媚又故作端莊的女子。
成親之后,他飲食起居的一切都是她來料理的,每一件衣裳都經過了她的掌眼,她常常興趣盎然地做起丫鬟的活,會給他搭配每日進宮拜見父皇的常服、玉冠、腰帶、玉墜、靴子……
有時候他嫌她搭配的太過花里胡哨,將他硬錚錚的男子氣概給弱化了,實在不像話。
他擰眉,命丫鬟取來衣柜中的另一件衣裳。
可女人卻打斷了他的動作,對丫鬟嗔道。
“不許去。”
那丫鬟果真低下頭,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的臉色依然很難看,似乎十分嫌棄她手里拿的那件銀朱色繡蝙蝠紋的外衫。
可女人卻看不到他黑得能滴墨的臉色似的,那也是個盛大的節日,是臘八節,他要進宮面圣,因為她當時身體不適,便不陪同。
她動作熟稔溫柔地將外衫給他穿上,又取了一蹙金嵌八寶腰帶,親自給他系上。
“今天是臘八,你要陪同父皇用膳,自然要穿得喜慶莊重點才是。”
最后,她給他穿戴完后,便彎眸笑吟吟地看他。
“這身衣裳是我給你做的,差點在燈下熬壞了一雙眼,殿下快看看,是不是很襯你?”
其實在聽到她親口承認衣裳是她一針一線所繡之后,慕容深心里早就萬分滿意了,就算此刻阮凝玉讓他簪朵花出門他也樂意。
慕容深垂眼,看著她抬著一張清麗絕俗的臉。
他聽著她這張櫻桃小口訴說著她做這件衣裳時是有多么的不易。
“這領口改了三回呢。“她走過來,手指撫摸過上面的衣襟暗扣,“殿下總說尋常盤扣硌得慌,我便學著做了這種……”
她臉皮薄,第一次做這種事,說著說著臉上便漸漸微紅了起來,聲音也帶著顫音。
她這樣滿眼全是他,滿心為他著想,小鳥依人的模樣,極大地飽滿了慕容深的愜意感。
盡管他那時得了父皇的忌憚,處處受挫,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勢力也被折了大半,可此時見到他家中的嬌妻,慕容深心里便如同被柔意包裹,總覺得有她在身邊的話,便是世間一大幸事,他是幸福的,再苦再累都值得。
可他當時卻沒有夸贊她的一針一線,而是故作不以為然的樣子,他挑剔地看了眼袖口處的金線。
“妖里妖氣的,也就你們女人喜歡。”
女人咬了唇,忍了又忍,最后氣不過,在他環過她腰身將她摟在懷里時,她用力咬著他的肩膀,怎么也不肯松開,他嘶了一聲,最后又疏朗大笑,跟婢女調侃她像只被惹惱的兔子,屋檐底下回蕩著他暗含幸福的笑聲。
丫鬟見他遲遲不語,抬頭。
“殿下?”
慕容深回神,那件金紅色的杭綢袍子還安靜地放置在漆盤上。
他忽然覺得喉間被什么堵住了一樣難受。
他的眼底有些紅。
他真實地感覺到,夢里那個對他滿眼愛意的女人已經不在了,離他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