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不過是說著些表白的情話給自己聽,可后來,他卻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重復道,“凝凝,說你愛我。”
燭火剛好落在他眼底,映得他眼底的溫柔愈發清晰,像浸在清泉里的玉。
那時候,阮凝玉感覺自己渾身都痙攣了一下,被他那刻骨的溫柔深情。
謝凌不在府中。
他前幾日路過商行時,也是巧合,便聽見鄰桌兩個進京的浙江商人在爭論著鹽價,說近來浙江的私鹽越發猖獗,連官鹽都被壓得抬不起價來。
謝凌便命人去查,查出了秦王販賣私鹽的事,慕容深不知從哪搞來了私鹽,弄了鹽船幾只,在浙江一帶販賣。這些私鹽被他高價轉賣給沿海商戶,又勾結著幾家大商號聯手抬價,不過半年光景,竟已攢下金山銀山。
慕容深是皇子,雖非嫡出,卻也衣食無憂,又背靠萬家,這樣的人物,怎會缺那點販鹽的銀子?
謝凌讓人再順著這條線查下去。
坐在琴案前的謝凌眉眼微垂,身著深青寬袖長袍,一片靜然。慕容深一直在蠢蠢欲動,這個人身上有許多謎底。而慕容晟又沉不住氣,暗中豢養私兵,兩人又偏生都選在了這當口。
恐怕不出一年,這天下便要大亂。
琴音的余韻還在殿內繞梁,謝凌已起身理了理衣袍。
須臾他便出了茶樓雅間,拾級而下,在一樓臨窗的位置坐定。樓下的說書先生正講到兩軍對壘的熱鬧處。
而窗外的人聲混合著車馬聲。
“客官,您的茶。”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小二端著茶盤過來,臉上堆著憨厚的笑,放下茶碗時,袖口不經意擦過謝凌的手臂。
就在那轉瞬的觸碰間,一封折疊成細條的書信悄無聲息地滑進謝凌掌心。
謝凌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蜷,將那薄薄的紙片攥住。
他喝了一口茶。
“客官慢用。”
小二躬著身退走,又去給另一桌上茶水,滿堂喧嘩,根本無人在意他們這不起眼的一桌。
謝凌放下銅錢,便想離去。
“大人留步。”
這時,有賣花的小姑娘提著花籃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謝凌低頭時,撞進一雙沾著泥土的草鞋。賣花的小姑娘約莫七八歲年紀,梳著兩個歪歪扭扭的總角,籃子里放著十幾串雪白的梨花手環。
她仰頭望著他,小臉上沾著點灰,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浸在溪水里,帶著點怯生生的期盼,“大人,這是剛從后山坡采的梨花,編成手環可香了。買幾串吧,送給心尖上的姑娘,她見了定是歡喜的。”
那小姑娘看起來有些可憐,臉上還沾著污痕。
這時謝凌發現,她圓圓的眼睛很亮,仿佛會說話,像極了現在在他居室里呆著的阮凝玉。
謝凌的心思便軟了。
若是他們以后有個女兒,定也有一雙這般好看的眼睛。
他又想到了昨夜聽話的阮凝玉,心還是會不自覺地一顫。她定是討厭他了。可謝凌的心里卻是一片柔軟,他是欣喜的,仿佛有片輕輕的羽毛撓過心間。
他很少有像昨夜那般急躁過,自他十幾歲開悟以來,便未再有過這樣像愣頭青的情緒了。
想到庭蘭居里藏著的女人,謝凌唇角帶著不易察覺的弧度。
如果她戴上梨花手串,定會很好看吧。
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先帶去了再說。也不知,她會不會歡喜。
“多少錢?”他的聲音比方才柔和了些。
小姑娘怯生生地伸出三根手指:“三、三文錢一串。”
謝凌摸出碎銀放在她籃子里,只道:“都包起來吧。”
小姑娘眼睛瞪得更大了,收好碎銀,連同籃子一同遞給了他,遞過來時指尖還在發顫:“謝、謝謝大人!”
謝凌喝了半壺茶,便拿起花籃,腳步都變得輕快了些,就在他出了茶樓要離開時。
可沒想到,面前卻出現了世子身邊的護衛硯清,“謝大人,我家主子想邀你去隔壁酒樓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