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賬房生得獐頭鼠目,瞧出她的意圖,捂著額頭上的血窟窿,頓時將眉一挑,揚聲道:“繡云坊東家,這事可不能這么辦!你的人打傷我們霓裳布鋪的人,就想輕飄飄揭過去?我告訴你,沒門!”
他聲音陡然拔高,“這件事,我們必須報官!”
阮凝玉與春綠相視一眼,神色驟變。
誰人不知霓裳布鋪的東家在徽州官府中頗有門路?若真驚動官府,他們豈會輕易放過繡云坊?
誰知有人道,徽州衙門的衙役正好在附近巡邏。
那霓裳布鋪的賬房見狀,竟不顧額上血跡,一個箭步沖出鋪門,高聲呼道:“官爺來的正好!請為小人做主啊!”
很快,為首的衙役掃了一眼店內狼藉與那賬房頭上的傷,眉頭一皺,“何人在此鬧事?”
霓裳布鋪的賬房頓時撲跪在地,指著額上傷口哭訴:“官爺明鑒!繡云坊的人當街行兇,將小人傷成這樣,求官爺為小人做主啊!”
繡云坊的肖賬房急得滿臉通紅,爭辯道:“分明是你先辱及我家東家,我才一時失手……”
話音未落,他忽然頓住。今日之事確有蹊蹺,就在他在街上最為惱火、幾乎失控之時,旁邊竟恰巧出現了一根棒槌,他才會……
現在細想,倒像是有人刻意將兇器送到他手邊,誘他出手。
阮凝玉回頭,淡淡瞥了他一眼。
肖賬房頓時羞愧地低下頭。
阮凝玉心中雖是不悅,卻深知自家這位賬房先生精通算術,是繡云坊難得的人才。如今鬧出這等禍事,她必須想方設法保全才是。
她轉向衙役,語氣溫和:“差爺明鑒,此事雙方皆有責任。繡云坊愿承擔藥費,并嚴懲失手之人,還請差爺行個方便……”
門外開始聚來越來越多的百姓。
衙役班頭目光在雙方之間逡巡,“既然動了手、見了血,就都隨我回衙門說個清楚!”
阮凝玉臉色微白。
這時,有個吏目跑了過來,對著班頭耳語。
衙役班頭頓時嚴肅了起來,眼里露出一絲畏懼,他轉頭冷眼看向他們,“正好,南京都督同知大人便在對面酒樓。此案關系民商事端,大人吩咐,將一干人等都帶至酒樓偏廳,他要親自過問!”
眾人聞言皆是一顫,誰也沒想到這場街坊糾紛竟會驚動如此高官,南京都督同知,那可是在應天府都排得上號的大員。
阮凝玉也怔住了。她雖不清楚這位大人的具體權職,卻明白今日之事已再無轉圜余地。此刻她只能寄希望于這位素未謀面的官員,是個能明察秋毫的人。
但此刻,莫名的預感竟讓她定在了原地,雙腳都不愿挪動一下,她也不知為何,就是很抗拒前往那個地方。
“還磨蹭什么?快走!”衙役們頓時換了副嘴臉,推推搡搡地呵斥起來,有人甚至作勢要舉起棍棒。
阮凝玉一介弱質女流,只能默默跟了上去。
繡云坊與霓裳布鋪的幾個人都被帶到了對面酒樓的偏廳,酒樓里的其他無關人員都被清理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