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個穿著稍顯完整、但依舊洗得發白麻衣的老者,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快步走來。
老者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也渾濁不堪,臉上刻滿了歲月的苦難與恐懼。
他走到楚云寒面前,毫不猶豫地跪拜了下來:
“小老兒是祈活村祭司枯木,不知仙師駕臨,有失遠迎,萬望仙師恕罪!”
枯木聲音干澀而卑微,小心翼翼中還透著一股深深的恐懼。
楚云寒微微點頭,淡淡開口道:“我只是路過,對你們祈活村不感興趣,暫歇幾天而已。”
然而祭司枯木在聽聞之后,并沒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反而帶著一絲緊張,惶恐不安的低聲道:
“村中簡陋,恐污了仙師法眼,如若仙師不嫌棄的話,小老兒這就去為您準備。”
枯木說完連忙呵斥著還跪在地上的村民,“還不快去準備凈室和供奉!”
楚云寒被引到村中唯一一間還算整潔的石屋,這似乎是村中祭祀或議事之所,但也同樣簡陋破敗不已。
村民送來的供奉是一碗相對清澈的冷水,幾塊干癟發黑的植物塊莖,以及一小碟散發著微弱靈氣的暗紅色苔蘚。
祭司枯木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獨眼中滿是惶恐和擔憂。
楚云寒從儲物空間取出了一些清水與肉食,放在了石桌上,這是在之前的世界中隨手放進去的。
“這些就當做是我暫住幾天的報酬吧。”他瞥了一眼老者,繼續說道:“這里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你也不用擔心我在欺騙你們。”
“你們,還不值得我去算計。”
“我從極遠之地而來,對這里并不熟悉,和我說說這里的情況吧。”
枯木這才放下心來,用充滿隱晦的詞匯開始講述起來;
祈活村和附近其他的村子一樣,依附于三百里外一個名為“黑煞谷”的宗門。
所謂的依附,其實就是被黑煞谷圈養,他們是血食,是魂田,也是消耗品。
黑煞谷的修士們需要凡人的血液修煉功法,也需要抽取生魂煉制法器,還需要仇恨與怨念來滋養某些邪物。
因此,他們劃定了這片貧瘠而充滿危險的土地作為領地,將艱難生存在這片地域的凡人如同牲畜一般圈養在此處。
每年,所有的村子都必須上繳人稅,人稅包含了血稅、魂稅、役稅。
所謂的血稅便是黑煞谷的修士會抽取一部分村民的血液,用來修煉功法。
魂稅是用一種邪異的法器抽取部分村民的魂魄,雖不致死,卻會令人元氣大傷,變得癡傻呆滯,壽命大減。
役稅則是征召村中的青壯年去礦坑做苦工,去過的基本上都是有去無回,等于是死路一條。
婦女則有時會被要求去照料宗門附近的毒草妖植,下場比去礦坑做苦工往往也好不到哪去。
唯有懷孕的女子,或是未滿八歲的孩子,不需要承擔人稅。
但若是遇到黑煞谷修士有特殊的練功需求之時,也同樣難逃一死,且死狀更加的凄慘。
他們還能夠活著,僅僅只是因為他們還能被持續榨取價值。
柵欄不是為了保護他們,而是為了防止他們全部逃跑,殞命于山中妖獸或是毒蟲口中。
枯木的聲音麻木而絕望,“仙師明鑒,我們只是螻蟻,能活著...能多活一天,便是天大的恩賜了!”
“絕不敢有任何的妄想!”
楚云寒靜靜地聽著,目光掃過窗外那些村民,看著他們眼底的麻木與恐懼,沉默了下來。
對于這個世界有了更加直觀的感受。
這里,沒有善惡,只有強弱,沒有公道,只有掠奪。
凡人,即是修士修煉的一種資源。
他拿起一塊那干癟的塊莖,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味道苦澀粗糲,幾乎難以下咽。
那碟暗紅色苔蘚,則蘊含著一絲微弱的污濁靈氣,對他而言聊勝于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