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諸葛亮真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他激動之際,大腦不斷的思索:
我是該即刻整衣下山,恭迎主公大駕,以表尊崇之禮?還是應該速速吩咐童子,籌備精致酒食,陳表地主之誼?
這須臾間便要面見主公,我是當長跪于地,痛陳己過,懇請主公饒恕我未盡早出山相助之罪愆?
還是該袒露肺腑,傾訴對主公知遇之恩銘感五內,表明自己矢志不渝、竭誠效忠之心意?
你看諸葛亮面對錯綜復雜、波譎云詭的荊州時局,他完全可以做到從容應對,游刃有余。
但面對劉備這個夢中期待的主公時,卻思緒紛擾,心亂如麻,對其的愧疚與感動在胸臆間纏繞糾葛,片刻不得安寧。
他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是夢里那熟悉的劉皇叔,還是現實中那陌生的車騎將軍。
再想到夢中白帝托孤的那番肺腑之言,諸葛亮的淚水再次流滿了臉頰。
他趕緊跑到院中水潭前,用冰涼的泉水洗了把臉,努力的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他告訴自己,夢中之事,不過是虛幻魅影,使我篤定皇叔的仁德之心。
皇叔又怎會知曉我夢見過什么?
我若表現得情緒激動,惶惶然不知所措,恐怕會讓皇叔心生不適。
無論如何,得表現得平靜些,切不可亂了心智啊……
……
另一邊,劉備第七次走在通往茅廬的山間小路上。
沒人知道,他的心也同樣緊張無措:
孔明乃曠世大賢,千古賢相,前世三顧而得,今生卻六顧而不得!
是我操之過急,哪里做的不對,亦或我心意未達,令其躊躇難決?
這次若能遇見孔明,是上來就要委以重任,以表信任?
還是靜聆高論,推心置腹,使先生感受我之誠心?
前番六次而不得,要不要問一問先生是否有什么諱忌之事,也好知曉癥結所在,盡可避免。
問得多了,又會不會讓先生覺得我在試探于他,從而心生嫌隙,愈發不肯出山相助?
你看劉備為人處世,待人接物盡顯仁厚的長者風范,無論面對何種人物、何種場面,都能不慌不忙,從容應對。
唯獨今日來見孔明,卻局促不安,往日的沉穩好似被丟到了九霄云外。
劉備努力的告訴自己,阿斗所言前世之事,雖然自己相信,但終究太過荒誕離奇,實在令旁人難以信服。
當下這一世,心中情緒萬不可表露出端倪,當以恭敬謙遜之姿、誠懇質樸之態,向孔明先生表達誠心。
又往山上行了半個時辰,劉備再次來到了那熟悉的茅廬門口。
他長舒了一口氣,正欲叩門,大門卻已自行打開。
時間剛剛好。
巧得就如同事先演練過一般!
開門的還是那個書童。
但今天,小童并未有驚愕之色,臉上還掛著純真喜悅的笑容。
“劉皇叔,你又來啦!”
劉備平復激動的心情,不失禮節的拱手一拜:“小兄弟,孔明先生……可歸來否?”
小童笑道:“皇叔今日來的正是時候,二公子正在家中相候。”
“啊??”
劉備大喜,忙問:“先生何在?”
小童讓開身位,劉備的面前出現了一位二十七八歲的英俊公子。
他身長八尺,面如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短須墨髯,手握羽扇,飄飄然有神仙之概。
此時此刻,他正立于院中,正以一種很難以捉摸的眼神,看向劉備。
……這是孔明,這一定是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