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從容拱手,緩聲言道:“丞相,程仲德與諸公今雖涉罪,然此番兵敗十分蹊蹺,似有隱情。待幾人歸來,細細勘問,方能探明究竟,汲取敗戰之訓。望丞相慎思之。”
“既然如此,當用何計?”
曹操眉間深鎖,喟然頷首道:“孤日前已表劉備為車騎將軍,予以高位,難不成,還要破格表奏其為三公之尊?
提到三公,荀彧心中一凜。
思緒回到曹操征討柳城歸來。
那時曹操欲表其為三公。
荀彧明白,他若成三公,曹操必在三公之上。
那又會是什么?
他不敢去想。
故而數次推脫,婉言相拒!
曹操一怒之下,罷免三公,獨設丞相,集全國軍政于一身。
但終究還是在漢家體制框架之內。
想到此,荀彧終究選擇了緘默。
荀攸卻道:“元讓將軍乃國之重器,不可不救。在下認為,許其三公亦無妨。”
“哼哼……”曹操搖頭苦笑,準備再派使和劉備商議換質之事。
說一千,道一萬,那也是同族兄弟。
然而,曹操的使者尚未派出,劉備的使者便來了。
正是鄧芝。
曹操以為,以三公之位,換夏侯惇安歸實屬無奈,想必劉備也會答應。
然而,人家提出的交還條件只有一個:唯以西涼馬騰換夏侯惇!
那一刻,曹操勃然大怒,真有心直接將鄧芝斬了。
然既斬鄧芝,夏侯惇安有命在!
他看清楚了劉備的野心,也看明白劉備的用心。
不遮不掩,亮牌逼宮!
卻將曹操逼入兩難之境地。
而面對滿臉殺意的曹操,鄧芝泰安的站在堂下,就如同面對的是一條拴了鐵鏈的獵犬。
諒你不能將我如何!
曹操還真不能拿鄧芝如何。
麾下兵團半數俱在夏侯氏,若留馬騰,而棄元讓,夏侯氏一門必寒心離德,軍中士氣定會土崩瓦解,往后誰還愿死心塌地追隨?
然,馬騰又是西涼一方雄主,若棄馬騰,而留元讓,劉備必與馬騰聯合,西涼鐵騎與荊州雄兵遙相呼應,兩路夾擊,中原之地腹背受敵,又當如何?
“孤許三公之位與玄德,汝且回去與你家主公商議,再做計較!”
“皇叔有言,唯以西涼馬騰換夏侯惇!”鄧芝就像個死腦筋,半步都不退讓。
曹操實無良策,喟然而嘆。
他起兵到現在,南征北戰無數,歷經無數艱難險阻,從未似今日這般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思及此處,曹操決意向那人問計求解,以破此局。
那是一極盡奢華之府邸,園囿清池、亭臺樓閣,一應俱全。
在這亂世中,這里如同世外桃源一般,隔絕了外界的兵戈紛爭、硝煙戰火,靜謐而又安然。
于花園幽深處,一老者垂綸池畔。
此老者年逾花甲,貌相敦厚,神情訥然,仿若遲滯愚鈍之輩。
唯其雙眸偶轉之際,不時閃過一抹狡黠之光。
曹操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文和,孤今遇一棘手難題,苦思良久,仍無破解良策,特來向你討教。”
老者回過頭,見是曹操,慌忙丟下魚竿拜倒在地。
“老朽賈詡,拜……拜見丞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