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諸葛亮與李嚴。
諸葛亮轉過頭。
他的聲音緩慢而蒼沉,又帶著一絲殷切:
“今陛下龍御上賓,新帝初登大寶,尚未諳熟政務。國勢衰微,曹魏與東吳皆如餓狼環伺,覬覦我境。
吾等身負先帝重托,當一心同體,攜手并進,共撐社稷之重。
正方,可愿與我并肩同行,興復漢室,復還舊都,以全先帝遺志,不負托孤之重任。”
李嚴哽咽片刻,亦轉過身,看著諸葛亮的眼睛,堅定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丞相所言極是。此刻我漢風雨飄搖,吾必殫精竭慮,肝腦涂地,在所不辭,以護幼主周全。我愿與丞相勠力同心,共扶漢室!”
諸葛亮凝眸向李嚴,淚噙于目,意滿而首肯,盡在無言。
自那時起,二人恰似樞機之兩要,相輔相成,齊心一力。
勸課農桑,興商通賈,巧謀孟達,徙民漢中,平定南蠻,聯盟東吳。
李嚴為諸葛亮之股肱腹心,諸葛亮亦拔擢李嚴之子為江州督軍,委以重任。
先帝崩殂之后,二位托孤重臣,攜手并進,殫精竭慮,一心匡扶漢室,協同之誼,實乃世所罕見。
這也使疲乏已久的兩川之地重新煥發生機。
也恰是在這時,兩人的理想終于發生了分歧。
那一日,諸葛亮翻閱了近期的章奏文牘,冰冷已久的嘴角終于露出的久違的笑容。
“正方啊,今國力興振,萬民歸心,此誠興師北伐、光復漢室之良時也!”
“啊?”
李嚴聞之,頗感錯愕。
似乎在他看來,揮師北伐只是一個口號,借此彰顯我漢承繼正統,復興漢室之決心,以封堵天下士人之口舌。
保存現有根基與元氣才是當下之重。
沒想到,諸葛亮竟要玩真的。
“丞相,當真要北伐?”
諸葛亮察覺了李嚴的遲疑,他放下卷犢:“莫非正方忘了當初你我之誓言?”
李嚴解釋道:“那日之誓,李嚴未敢有一日忘卻。然今益州方得安寧,民心初定,根基尚淺,此時揮師北伐,是不是……為時尚早?”
“正方兄所言有理。”
諸葛亮頷首,卻語重心長道:“然今曹魏勢大,盤踞九州之地,我等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早晚必將亡國。
若興師北伐,斷隴道之要,縱一時難以攻克長安,亦可據守隴右諸郡。
守著養馬之地與通商之徑與敵持久,方不懼焉。
待曹魏有變,再聯東吳共同北伐,方有復興漢室之機啊!”
李嚴當時并沒說什么。
但諸葛亮敏銳的發現,他不再有原先那么積極了。
他適時的抽身,不再主動參與諸葛亮關于北伐的政事。
諸葛亮也沒說什么,繼續操持北伐大計。
他總攬全局,又事必躬親!
李嚴似乎有要被邊緣化的趨勢。
但諸葛亮并不是那樣想,他只希望李嚴能夠想明白,然后再回來。
兩人推心置腹的談一次,再和衷共濟,重振漢祚。
可就在那一日,他說出了一句大出意料的話:
“丞相功高蓋世,當加九錫,開府儀同三司,總攬朝政!”
諸葛亮轉過頭,震驚的看著他。
他神色淡定,面無表情。
諸葛亮明白了。
他定是以為自己揮師北伐,是想再立曠世奇功,以便更進一步。
既如此,莫不如直接勸你加九錫,這樣,是不是就可以放棄北伐了?
諸葛亮長嘆一口氣,回了這樣一番話:
“吾與足下相知久矣,可不復相解?足下方誨以光國,戒之以勿拘之道,是以未得默已。吾本東方下士,誤用于先帝,位極人臣,祿賜百億。今討賊未效,知己未答,而方寵齊、晉,坐自貴大,非其義也。若滅魏斬叡,帝還故居,與諸子并升,雖十命可受,況于九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