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的話,與眾將心中所慮基本一致。
劉備于新野屯糧,就是要將新野重新打造成前沿軍事重地,以便北上攻打宛城。
此時,大將史渙聲若洪鐘:“然我宛城之疆,城垣險固,據山河之要沖,扼南北之咽喉,易守而難攻。若堅守不出,其又將如何?”
夏侯惇沉思道:“宛城之固,堪比天險。然亦有堅壁清野之功。丞相命某于宛城百里堅壁清野,草木甚乏,故不得建造攻城重械。若無攻城之械,便是千軍萬馬,亦不得入宛城一步。然……”
夏侯惇話鋒一轉:“新野卻是位于宛城百里之內。”
夏侯惇經由上次被擒敵營,今亦謹慎了許多。
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對方只是派兵來打,那自是不怕。
但對方顯然是想把新野打造成一個軍事基地,在那里組建攻城器械,以做長久攻打宛城的軍事要塞,這就有點危險了。
大將呂虔亦對此心憂:“將軍,若新野城池繕修畢備,膏腴復墾,非但足可自給,更能打造軍械。屆時,其勢日盛,攜大軍前來,我宛城恐危如累卵矣!”
“嗯!”夏侯惇撫著須髯,深深的點了點頭。
這時,卻見曹洪一拱手:“將軍!新野城防未堅,田壟未固,此天賜破敵之機也!末將不才,愿提銳卒兩千,銜枚疾進,劫其積粟,焚其兵械。以火燎原之勢,破其營壘,逼其遁走,使彼不得成屯戍之勢!”
夏侯惇聞言,似欲點頭,卻又搖搖頭:“丞相當初囑咐。讓我等據險而守,不得出城與之交戰……”
曹洪沉聲道道:“丞相有令,堅壁清野,百里之內,不得遺資。今敵軍既入七十里界,已犯我疆土,理當舉兵擊之,勿使賊寇得逞!”
曹洪所言亦有道理。
從現在夏侯惇的角度看,新野城就像埋在家中小院的一個蟻穴。
倘若不立刻拔除,久而久之,必然擴大深巢,要波及戶舍。
而且是越早拔除越好。
可夏侯惇心中總有些憂慮。
畢竟當初不聽程仲德之言,中過一次敵伏,去敵營桓游一圈,今亦擔心此節亦會被諸葛亮算計。
曹洪見夏侯惇猶豫,不禁著急:“將軍!新野根基未穩,若待其羽翼豐滿,恐成心腹大患。將軍若再遲疑,恐誤丞相重托!”
夏侯惇謹慎道:“諸葛亮詭計多端,恐誘我等入彀,重蹈往日覆轍!”
共是宗室首要之將。
此時曹洪嚴中顯出一絲輕蔑,凜然上前道:“將軍!昔者之敗,非戰之罪,實因驟不及防。今我等已窺破其奸謀,豈會再蹈覆轍?我等身為宗室柱石,掌虎狼之師,若因新野蕞爾小邑而裹足不前,畏葸若鼠,他日何以蕩平寰宇、匡扶社稷?又有何面目復見丞相?”
嗯?
夏侯惇抬獨目凜視,面顯不快!
坦率而言,曹洪雖為宗室,原本也是沒有資本和夏侯惇拍桌子的。
然經過夏侯惇身陷敵營之事,曹洪在其面前的底氣也比以往足了許多。
你是丞相兄弟之臣,我也是!
你身為肱股,早相跟隨,我也曾散盡家財,讓騎獻馬,用命救過丞相。
有些話,別人不敢說,我曹洪何不敢言?
曹洪的沖動,讓夏侯惇看到了當初犯錯的自己。
曹洪所慮,亦與其對時局之洞見不謀而合!
夏侯惇原本亦非瞻前顧后之士,只因心中猶懼諸葛亮毒計。
使其陷入了躊躇不決之境。
曹洪似乎看出了夏侯惇的為難,又言道:“將軍!某揣度那諸葛孔明,定是覷得將軍用兵持重、謹小慎微,是以于新野廣積芻糧、大修甲仗,日筑堅壘。其志不在小,實欲以此為楔,直破我宛城要隘!”
夏侯惇自詡為將多年,勇猛無畏。
拔矢啖睛,陣斬敵將,還是第一次被人稱為謹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