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自是明白,諸葛亮并不會主動去用那陰鷙酷烈的毒計。
他只是留給了吳主孫權兩個選擇。
若得納良臣之言,久附于皇叔,待天下大定,自可安守到終。
雖然這件事發生的可能性極低。
但亦是留給江東一個轉圜與茍存的選項。
而不是完全的堵死他的生存之路。
但倘若孫權生出背刺之心,則會被他設下的圈套,將吳主一步步引入萬劫不復之地。
可龐統和諸葛亮的想法并不一樣。
想想當年與江東所歷之事,他始終對孫權難以釋懷。
他并不想等孫權做出抉擇。
又或者說,他想引孫權做出錯誤的選擇。
如此,方可既解胸中之怨,又能助主公名正言順,免招非議,且心安理得據有江東沃野千里之地。
何樂而不為呢?
……
半月之后,魯肅自荊州返歸江東。
其人雖智計卓絕,然所探得的益州、涼州情訊,終究難與荊州四謀士相較。
而曹操殞于西平之地的消息,亦再經證實。
孫權頹然坐于榻上,闔目良久,一言不發。
誠然,他也知道錯了。
不該偏信蔣濟偽信,就此懼而罷兵,以至于大軍出征一次,竟未得半寸土地。
恐怕,當下軍營早有逆言:我家主公畏曹如虎。
孫權想想就覺得胸口發堵:
“子敬,益州大戰,劉皇叔既已得勝,所獲幾郡?”
“呃……”魯肅有些為難。
“直言便好!”
“劉皇叔與曹操鏖戰成都,大破曹軍,逼令曹操棄益州而去,遠遁西平。值此之際,諸葛亮提兵佯攻長安,實則潛取涼州,已將其地并入版圖。再得益州涼州兩州也。”
孫權額上青筋跳了跳。
“也就是說,劉皇叔今已得據四州之地??”
“正是……”
“呼……”
孫權長吁一聲,握持玉佩的指節已泛霜白。
“孤是不是要向他道喜?”
魯肅無奈嘆氣:“臣自作主張,已代吳侯向劉皇叔道喜。”
孫權點點頭,他明白,魯肅做的沒錯。
展現了江東的格局。
但就是心頭愈發堵得難受。
“子敬,此番乃孤失算,致大軍徒勞往返,江東之過,皆在孤身!”
“主公不必自責。此仍有補救之機。”
“是何補救之機?”
“今曹操新喪,待劉備料理益州、涼州諸事既定,來歲必再興兵,以圖長安為要。彼時,關羽亦當復攻宛城。若主公于斯時授公瑾兵權,令其揮師合淝,必可一舉而下……”
言及此,魯肅忙又解釋道:“非某不信主公之勇,蓋主公身為人主,有馭下理政之能,不必親征也。”
孫權沉吟片刻,緩緩頷首,隨即身子微微前傾,望向魯肅,語氣帶著幾分探詢:“然如今曹操新喪,劉備勢盛,若此時與彼合力夾擊,令曹氏速亡,屆時孤又怎是劉備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