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心中最切之愿,莫過于父親能得長生久視,永享安康。
故敢請父親移駕親臨,入此龍宮一觀,親沐上天福澤,以遂孩兒拳拳孝意。
謹待父親鈞命。
兒士徽敬上。”
坦率而言,一般人活到士燮這個歲數,歷經一生苦難,也沒有啥可追求了。
但士燮不一樣,他自入交州之后,活得富貴安逸,豪奢無比。
唯一在意之事,就是多活幾年,多看看這天地間的奇妙景象,也多享受享受人世間的繁華與美好。
于是,他四處訪仙問道,遍求長生之術。
凡傳聞中能增益壽數之事,無不用心求索。
所以,別的事不能讓他移駕別處,但這件事例外。
縱知此事未必會成真,他亦要親往一觀。
看看這能營筑宮宇的巨碩龍骨,究竟是何等磅礴氣象。
反正交州遠離烽火,似乎也沒啥大事,遂攜親兵往合浦而去。
那么,他有沒有想過這或許是個圈套?
他當然想過。
若是旁人以此節邀其往,他必小心謹慎,或托辭拒絕。
但這畢竟是兒子。
親生的兒子。
他相信士徽就算再混,也不會做出坑害老父之事來。
(就好像另一個世界,他亦會相信,他于孫權有恩有情,孫權再毒,也不會做出殺他全家,讓他絕嗣之事來。)
而這個兒子,雖然有些單純,但好在心善仁孝。
還喜善厭惡,崇美拒丑,沒有不良的三觀。
對他這個父親也是真情實感。
事實上,士徽的確擔憂老父之安危,不止一次與步騭呂凱言:“絕不可傷及父親。”
二人皆言:“必以性命擔保,只為勸說士公,讓公子能掌交州大局。”
士徽這才徹底放心。
半月之后,士燮果然來至。
士徽欲親迎父親,步騭叮囑:“不可與士公言我至。”
士徽不解:“為何?”
“若如此言,士公既連劉皇叔,見我等必有疑慮。”
“那如何勸說我父?”
步騭拱手一揖,朗聲道:“在下愿請命:親召江東名廚,為士公備下一席珍饈羅列、水陸畢陳的盛宴。待士公席間盡興,再借機稟明我等來意,以士公之通達,必不會推拒。”
士徽一愕:“步先生此來,還帶了廚子?”
步騭呵呵一笑:“廚子歌女,應有盡有!”
“我父亦有歌女。”
“那可會唱吳儂軟曲否?”
言罷,與士徽哈哈大笑。
士徽遂迎士燮而至合浦縣。
士燮年紀雖老,但精神矍鑠,步履穩健,目光炯炯,未見半分龍鐘之態。
他問士徽:“龍骨現在何處?為父欲急見也!”
士徽滿眼都含著笑意:“父親遠道而來,必舟車勞頓、腹中空乏,孩兒已備好宴席,咱們吃完了飯再說吧。”
士燮擺擺手:“哎,為父路上已吃過。”
“那也不差這一會,孩兒還為父親準備了驚喜。”
“到宴上,父親自知。”
士燮想了想,也不能辜負了兒子一片孝心,遂笑了笑:“也好,也好!”
遂至宴上,酒宴籌畢。
見莼羹鱸膾、鴨臛、鹿炙、蝦醢蒸蛋、蜜漬梅脯……
士燮見多識廣,忽然神色一凜,懸著筷子,皺起眉頭:“怎都是吳菜?”
士徽抿嘴一笑:“出自吳人之手,自是吳菜也?”
“吳人?”士燮詫異間,步騭已踱步而出,拱手一拜:“江東步騭參見士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