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征西天去,
又豈顧兒心……
吟及此,曹植臉上的笑容慢慢凝結,淚水也已順著臉頰流下。
他真的想曹操了。
何晏也坐到了曹植的旁邊,以一個很低沉的語調說道:
“四哥,……弟卻有種感覺,父親或在人世也。”
曹植微微偏頭:“你如何猜測?”
“你剛剛不是說父征西天去,而就在西北邊境,常年有流言傳至,說丞相困于西北之陲,常為西征,為復歸中原之地。”
“哼哼,那都是謠言。”
曹植很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早些時間,我亦曾信,然多經細察,卻皆為假也。”
“可即便為假,流言亦未絕斷。此非偶然。”
“你如何能斷?”
“此為玄學。”
“哼哼,那是算命!”
“此非算命,有之為有,恃無以生;事而為事,由無以成!”
“什么意思?”
何晏上前解釋道:“世人多逐‘有’之形表,如器物之狀、政令之文,反忽其背后‘無’之本體。
須知‘無’為萬物根本,含自然之理、道德之基、治世之要。若能悟無之真髓,方得‘有’之所生、事之所成。
也就是說,父親于西境征伐,‘有’為表象,卻似為假。然‘無’為本體,體現此事所成,或為真。”
曹植微微品出了一些道理,卻仍對何晏鉆研的學術不屑一顧。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
何晏進一步湊近了曹植,口中的清香與俏麗的面容,讓曹植難免有些防備,不覺后撤半個身位,怕自己深墮其中。
“既懷不屈之念,當不墮其志。先父在否,西北終有蹊蹺。今魏王遣吳王歸建業,無暇措意許都諸事,我等或可乘此間隙,假借尋父之名,脫身而去。”
“啊??”
曹植一怔,覺得這操作繁瑣得一塌糊涂。
單單出個許都,都不可能啊!
他怎么能允許自己去尋找已死去的父親啊!
除非殺了我?
那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公子,你要知道,你非謀逆之罪,罪不至死。
此時,你只裝瘋賣傻,并像我一樣,著以女裝,天天悲求歌唱,要請去西北見父親。
他想殺你,怕人道枉顧兄弟親情。
想留你,又怕世人說三道四,有辱大魏門楣。
就算忌憚你故意為之,但只要讓你遠離京師之地,便對他無半片威脅。”
“哦……”
曹植冷靜了下來。
重新得勢也就不想了,但相比現在苦困于此,若能放逐西北,縱馬揚鞭,至少還能有些許的自由。
好過現在,整日困于樊籠之地。
……
而此時廣陵寒榻,孫權已第三次從驚夢中倏然驚醒。
冷汗浸透錦衾,他望著案上翻看過無數遍的戰報,心中最后一絲僥幸終被碾碎。
建業終歸關羽之手,父兄半生血戰創下的江東基業,竟這般徒付他人。
可他換來的,不過是“吳王”二字虛名。
空懸于案頭詔書上,冷得像這冬夜的霜雪。
這時,他在曹丕手中還有什么價值?
不過一無能之士,不過一喪家之犬。
他想一死了之。
但抬頭忽見破損的門楣,門楣上空無一物,但他卻好像看到了上面正掛著一顆腐爛的苦膽。
隨風飄擺,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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