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邊陲,南胡之地。
便是三四月份,亦寒風凜冽,冷意刺骨。
一處巖陵環抱隱蔽的河谷,一支殘敗狼狽的部隊正暫歇安營。
這里,沒有營房。
只有亂石堆砌成的一間間低矮的簡易石屋,充當著御寒的作用。
最大的一間,有羊皮狼裘包裹,亦不過能容四五人。
小屋中間,有一個石頭和淤泥堆砌的簡易石炕。
上面鋪著羊皮毯子,
石炕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正是曹操。
吳普指腹捏針,目光凝在曹操脈穴間,呼吸輕淺,捻針力度分毫不差,唯恐擾了氣機,影響了針灸的效果。
而蔡琰半蹲于地,用剛燒熱的溫水和布巾,和認真的給曹操溫暖雙足。
自收蔡琰后,曹操從不以姬妾待之,乃以摯友和臣下相敬。
單獨與其營房,并配以侍女侍衛。
這也使得胡羯大軍襲營后,她未與女眷一并被擒,而幸與眾官一并被許褚所救。
而吳普亦不愧為神醫。
這種情況下,竟仍將曹操救起。
在針石與足暖的刺激下,曹操緩緩的睜開了眼。
“此為何地……”
曹操望著獸皮頂吊著的蠟燭,虛弱問道。
吳普趕忙道:“丞相,此暫安之地,勿多言,先好好休息。”
曹操躺在床上,卻哪里能忍住不言:
“可有陣亡之將……”
“這……”吳普并未注意許多,自不知何答。
正欲出門詢問楊修,蔡琰卻答道:“羌人隊劉堃斷后陣亡,胡族曲長楊古引追兵未歸,屯長張穆渡河中箭陣亡。”
自葬曹彰之后,曹操恨極羌胡。
然其久于西陲征伐,除了所帶漢軍之外,還收編了大量羌胡部隊。
坦率而言,當時的曹操真有心將其竭盡斬殺,為兒子曹彰陪葬。
但想到人家舍族追隨,立功無數,終究還是打消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愿隨孤者,改漢姓,換漢名,便為我曹孟德之兄弟!若不愿者,孤亦不為難,在此別過,復見為敵……”
眾羌胡中亦有義士,見曹彰之死,亦憤恨不已。
原于羌胡之地,互相攻伐,見慣了隨意屠戮與私吞封賞,今入曹操之營,皆感曹操用人得當,賞罰分明,乃世之雄主。
較之胡首,強之多矣。
又兼曹操喪兒之痛,紛紛不忍。
當即表態,愿改漢姓漢名,繼續追隨曹操。
故蔡琰口中羌胡之將,已俱為漢名。
曹操也很意外。
他并不意外自己有部下陣亡,而是意外蔡琰竟然記得這些。
“夫人無礙,孤甚幸之……”
“可丞相小兒……”
蔡琰抽泣一下,用手背抹抹眼淚。
這孩兒為胡女所生。
卻多由蔡琰照料,依曹操之意,乃讓其多浸染漢家儒圣之脈。
唯有喂奶之時,再交于胡女。
而偏偏,就是在胡女喂奶之時,胡羯大軍忽然殺至。
“什么……”
曹操哽咽一聲,嘴唇緊抿而顫,雙目怒瞪,似顯激動的神色。
然而劇烈的痛苦后,他終是平靜下來,中說的卻是:“諸文臣可無恙?”
“文士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