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失敗了呢?”若他最終沒有戰勝病痛,慢慢死亡的話,該怎么辦呢?
在這樣的深夜之中,無慘終于被慢慢敞開厚重的外殼,將自己內心深處最不與他人分享的念頭講述出口。
“父親不會被病痛打敗的。”沙理奈說,“若是出現了最壞的可能,我也會陪著父親一起。”
她同樣將自己細細剖開,展現柔軟的內里:“陽光、秋千和美食雖然都很珍貴,但對于我來說,都沒有父親的存在珍貴。”
無慘長久地注視著她。
小孩子的確什么都不懂,但卻能說出絕大多數人都無法做出的承諾——這幾乎算是同生共死的許諾了。
到頭來,唯一給予他繼續活下去的勇氣的人,竟是他不滿五歲的女兒。
他將不再是一個人再苦苦掙扎。無論他活著還是死亡,都會有女兒陪伴在身邊。
那些煩躁與戾氣徹底從他的身體之中遠去,只留下了愈發洶涌的酸澀感。他失了力氣般地往前倒下,將額頭埋在了女兒的肩膀上。
沙理奈聽到了一聲絕望的慟哭。
【當前反派修正值: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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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之后,沙理奈就徹底從自己的小院之中搬離,挪動到了北對的寢殿造側屋之中。
玲子也跟著她來到了產屋敷家長公子的院落,身份水漲船高,從下女變成了主家的貼身女官。
不過,羨慕她的侍從并不多,因為她將要呆的地方是侍從折損最多的北對。
產屋敷家家主請來的老師依然會定期為沙理奈授課。
有時候無慘白日里一個人躺在和室之中,忍受著軀殼的疼痛,聽著側殿之中傳來的小孩讀書的動靜,反而能夠稍微闔一闔眼。
在烈日炎炎的夏日里,有一位名不見經傳的醫師敲響了產屋敷家的大門。
平安京所有有名有姓的醫生幾乎都為產屋敷無慘診治過,得出的結果卻都是藥石無醫。也有普通的醫生毛遂自薦,他們有些承認自己醫術不精黯然離開,也有些試圖為了高額的診金招搖撞騙,被產屋敷家家主命人打斷腿丟出去。
自此之后,登門拜訪的醫生就很少了。不過,產屋敷家上下對于接待醫生這件事已經熟門熟路,在由府上的醫生確認這位年輕人并不是騙子之后,就將他邀進了門。
年輕的醫師挎著沉重的藥箱,身上的狩衣漿洗得有些發白。他跟著仆從一路穿過這貴族的宅院,好奇地打量著路上見到的亭臺水榭。
等到進了北對的門,醫生抬起頭,便一眼看到了在池塘邊的樹影下站著的小女孩。
一頭異于常人的金發分外奪人眼球,醫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小孩生得一副粉雕玉琢的樣貌,穿著貴族的小孩時下流行款式的和服。她正彎腰撿起鵝卵石,在池塘里打水漂玩。
聽到遠處傳來的動靜,小女孩抬起頭來,看向進入到這里的陌生人。
她丟掉手中的石子,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塵,守在旁側的女侍便拿出手帕來,為她凈手。
“這位是……”醫生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