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以后你我恩斷義絕,從此不相往來。”藥翀怒發沖冠:“嫦兒,燕兒咱們走!”大步一邁,已拂袖而去。云中燕大呼一聲:“太爺爺!”可叫花三兩步已在十丈之外,云中燕無奈,只好帶著易笑邪一道離去。回望的眼神中,帶著幽怨與不舍。付云裳冷哼一聲,大袖一揮,倏地彈射而去!
穿封狂不忍直視云中燕的眼睛。因為那種眼神的碰撞,是心靈的擦傷與剝脫,或許有些虧欠,永遠還不清;可有些情感,哪怕帶著缺口,也依然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見最完整的星光。是啊,即便彼此看到了星光又能怎樣?
穿封狂低著頭,向著叫花去的方向“噗通”跪倒:“叫花師父,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管怎樣,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他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緩緩起身:“云姑娘,你我終究是有緣無分!”
藥翀長嘆一聲:“狂兒,你也不必難過,緣分是風過萬里偏卷同瓣花,是星軌行億年恰疊一線光。無由牽系,無由圓缺,一切心安理得,隨遇而安吧。”
穿封狂望向藥翀:“師父,我是不是真的錯的,不然叫花師父那么疼我,怎么會說絕就絕了?”
藥翀微笑道:“好徒兒,記住了,咱們習武之人,刀槍劍戟里悟剛柔之道,夜讀兵書半卷,修心時斂去鋒芒,茶酒江湖間守仁厚之本。見山不傲,遇弱不欺,拳腳是護人的盾,武德才是立世的根。”
穿封狂嘆了口氣:“徒兒謹遵教誨!”
“好了,你們年青人的事情一切隨性隨緣,老夫厭倦了世俗紛爭,就此拜別!若是真想師父了,就來即墨仙山,我得回去重建家園,安享晚年了。”
穿封狂依依不舍:“師父,您安心去吧,等我忙完一些事就去找您。到時候你我師徒二人定要好好大醉三天三夜。”
藥翀緩緩起步:“少年佩劍莫輕鳴,江湖風雨重人情。劍鋒先守三分善,步穩方行萬里晴。”他的聲音隨同身形一起漸漸消失在了空谷之中,他的諫言甘心如芥,還幽幽回蕩在空谷里。
“哥哥,接下來當何去何從?”穿封逸黯然傷神。
穿封狂面色無光,自有幾分凄意:“仇恨如老藤纏碑,勒得月亮都感覺到了疼。現在項羽已死于非命,雖未親自替爹娘報仇血恨,可他也算是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穿封逸微微輕嘆:“項羽力能扛鼎,氣吞山河。巨鹿破釜沉舟,裂秦如紙,彭城十面埋伏,諸侯皆懼。然剛愎拒諫,鴻門縱虎,終失天下。垓下楚歌四面,烏江劍冷自刎,猶喊'天亡我,非戰之罪'。英雄末路,血沃中原,空留'力拔山兮'一聲嘆。霸王豪氣干云,卻終困于傲氣,自釀成了千古悲情。”
穿封兄妹邊走邊言:“妹妹從小隨他身邊,力受熏陶,發思古之幽情,也屬人之常情,他未被你我手刃,恐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夕陽墜在西邊山尖,把半邊天染成了蜜糖色,黃昏像揉碎的金箔,浮在青灰色云絮里。古道被曬了整日,此刻還洇著余溫,縫里的野菊蔫頭耷腦,卻仍擎著幾點鵝黃。道旁老梧桐的影子拉得老長,葉尖還墜著半滴未干的暑氣,被風一吹,“啪嗒”落進路邊淺洼,那里積著半捧泉水,映著天上的云,倒像撒了把碎鉆。
蟬鳴漸弱了,只余一兩聲藏在葉底,倒顯出幾分靜。風裹著野薔薇的甜香漫過來,掃過石縫里幾株野薄荷,涼絲絲的氣兒鉆進鼻尖。遠處傳來一兩聲犬吠,驚起幾點流螢,明明滅滅,像誰把星子遺落在了古道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