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部落在沖突中戰敗后,多多魯經歷了太多太多。
他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割斷喉嚨,看到母親被套上草繩拖進敵人的居所。
隨后,他經受了更多痛苦和煎熬,最終被捆住手腳,作為神圣祭祀的祭品,前往那座遙遠的島嶼。
對這個尚顯懵懂的少年來說,生死似乎仍是個模糊的概念。
他只知道血涌出來的時候,自己的父親就永永遠遠地離自己遠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他曾經天真地相信部落祭司口中無所不能的天神,相信戰死的同伴都去了永恒的天國,相信那里有吃不盡的食物,唱不完的歌……
但他們部落中的大祭司已經死去了,死在了沖突結束后的清算——是那個戴著羽冠,眼神銳利,使他不敢直視的敵對祭司親自處決的。
無所不能的天神沒有眷顧他們。
至于那個遙遠的天國,誰都沒見過。
多多魯已經麻木了,被束縛住手腳扔上獨木舟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死去了。
他對自己即將被吃掉這事深信不疑,在海上顛簸的過程中,他也沒想過會出現奇跡——
希望這種東西對原始部落的土著來說,是一種難得的奢侈品。
或許只有部落中掌握話語權的酋長和祭司,才會憧憬部落擴大規模,一統島嶼的盛景。
對普通土著而言,努力生存下去,采集食物、渡過雨季、祈禱外出捕獵的男人不會遭遇風暴、盼望部落在沖突中得勝,便是他們的全部了。
……
從未聽說過有祭品能在神圣祭祀中活下來。
多多魯靜靜等待死亡的時候,不曾想過這場平常的祭祀竟然會出現那么大的變故。
當雷鳴般的槍聲響起,當敵對部落的戰士倒下,當那個可怕的怪物走到他身旁,將他身上的草繩割開……
直到此時此刻,光著腳踩在被太陽曬得滾燙的砂石上,緊跟在那個怪物后面,多多魯依然恍惚。
他的大腦剛剛還是一片空白,此刻又變成了一團亂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夢,還是已經死去,到了傳說中的天國。
多多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同伴,那是陪他一起長大,同一部落中的玩伴。
他們曾經一起編草繩;一起磨木刀;一起外出狩獵,最終在戰場上遭遇慘敗,一起被俘虜。
原始部落中的人際關系很簡單,大家都住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
平日里沒有五花撩亂的信息分散注意力,使人關注各種八卦新聞、花邊信息,冷落了身邊人。
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多多魯始終認為,他和同伴的命運將會是一模一樣的,他們雖不在同一時間出生,卻會在同一時刻死去。
但他沒想到,死去的是同伴,自己卻活了下來。
……
從某種角度上講,土著和現代人類除了沒有生殖隔離外,意識形態已經近乎是兩個物種了。
陳舟不理解跟在自己身后的瘦小子在想什么,多多魯同樣理解不了陳舟的想法。
他能看出來陳舟在嘗試救回他的同伴。
但人死復生是天神都做不到的事,如果這個夢魘一般的“怪物”能救活他的同伴,那不就說明天神也不過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