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一個人,一件事的離去不是容易的事。
來福在陳舟懷中停止呼吸時,他沒有流淚,來福的尸體被裝進菠蘿木棺材埋進土中時陳舟沒有哭泣。
他的臉像是失去了做表情的能力,只是麻木,甚至近乎冷漠地揮動鐵鍬,看著濕潤的土壤將棺材埋葬。
當天晚上陳舟沒吃飯,他坐在走廊的木椅上,一直坐到太陽落山,大地完全被黑暗籠罩。
夜深人靜,長椅仿佛還殘留著白晝陽光留下的暖意。
長廊的燈沒有點亮,周圍近乎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昏黑中了。
陳舟習慣性地去摸索總陪在他身旁的老伙計時才恍然意識到,他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它。
……
基利安對陳舟的態度恭敬到接近討好,這些年他年歲衰老,已不能再長時間在海上飄泊了。
盡管如此,每次他的船隊前往島嶼總不忘給陳舟帶禮物,其中尤以酒水居多。
其中既有產自西班牙安達盧西亞的雪利酒和加那利酒,也有來自意大利的貴族酒,后世羅曼尼·康帝的前身,勃艮第的羅曼尼葡萄園釀造的所謂“帝王之酒”也有不少。
飲酒過量有損記憶力,陳舟雖然盡數收下這些禮物,卻很少飲用。
有時候他會“小家子氣”地想,等回到現代時可以將這些酒水也折算成財物帶走。
無論是法國的勃艮第、瑪歌酒莊、拉菲古堡還是侯伯王酒莊,亦或是干邑地區的白蘭地,荷蘭人的金酒,在現代都是高檔宴會追捧的對象,尤其是羅曼尼·康帝和拉菲酒,其中昂貴的克價甚至超過等重的黃金。
他雖然很難證明自己的酒水確實來自17世紀的頂級酒莊,但若是遇到合適的場合,有值得共飲的朋友,開上兩瓶也是不錯的。
畢竟酒這東西,有人喝的是價格,是面子,有人品的是滋味兒,是口感。
……
17號晚,恍恍惚惚地回到臥室,陳舟摸著黑從置物架上取下了裹著金箔的白蘭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拔出橡木塞的,也忘記了酒水或香醇或濃郁的口感,他只知道自己喝了許多許多。
酒醉后的夢并不那么渾噩,陳舟在其中看到了一座別致的莊園。
那是一座孤獨的莊園,在臥室窗外是一堵高聳的圍墻,墻外是生機盎然的叢林。
園內有一條淺淺的小河,河畔種著葡萄,時有蛙鳴聲傳來,引得狗兒躁動。
秋日的陽光金燦燦地,灑在葡萄葉上,襯得累累碩果分外誘人。
狗兒就在葡萄架下奔跑,追逐。
它搖晃著那根雞毛撣子一般的大尾巴,像舉著一桿旗幟的驕傲少年,飛快穿梭于斑駁的光影間。
那蛙鳴愈發聒噪,又伴著狗兒跳進水中的“噗通”一聲偃旗息鼓了。
隱約中,陳舟聽到了狗兒渾厚有力的吠叫。
于是那與故鄉的秋略有些相似的莊園便如烈日下的巧克力,悄然融化了,扭曲成一幅水一般的油畫,又伴著醉意上涌,滑入無意識的黑洞。
……
次日上午,陽光順著未拉窗簾的落地窗照耀木窗,將昏睡中的陳舟曬醒。
酒精的效用還未徹底消退,他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只覺頭重腳輕,又栽倒在床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