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雄的喉結劇烈滾動,展開泛黃紙條的指尖微微發顫:“公子……”他壓低聲音,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林丹部落的狼頭圖騰倒了,怕是……”
話音未落,血腥味混雜著寒氣的空氣驟然凝滯。
戚美珍的鎖子甲隨著急促呼吸起伏,金六福握著滴血的八卦金刀僵在原地,蔣伙添的竹竿重重杵地,震得積雪如碎玉般灑落。
魯得出的青銅酒葫蘆晃出叮當脆響,圓胖的臉上血色盡褪:“總舵主!林丹部與咱們歃血為盟,斷斷不能坐視!”“那幫韃子欺人太甚!”
蔣伙添的竹竿在青石上劃出火星,“點齊人馬,連夜殺過去!”眾弟子齊聲附和,刀光劍影在夜色中搖晃,仿佛要將這劍池的血浪都攪動起來。
石飛揚卻突然仰頭大笑,聲震四野,驚起寒潭中數只夜梟。他伸手探入腰間鹿皮袋,指尖帶出三壇古樸酒囊。酒囊表面纏著的銀針還沾著西域毒龍的黑血,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再急也得讓弟兄們喘口氣!”他指尖輕彈酒囊封口,醇厚酒香混著血腥氣彌漫開來,“來!先飲了這壇‘醉江湖’,明日拂曉,我和石雄兩人北上便是!打科爾沁部落,石某一人足矣!何須千軍萬馬!”
金六福先是一怔,旋即大笑接過酒囊:“好!總舵主果然豪氣!”
仰頭灌下一大口,酒水混著血水順著虬髯滴落,在雪地上暈開暗紅斑點。
公孫仁陰惻惻一笑,衣袖如蛇信般卷過酒囊:“這烈酒燒喉的滋味,倒與今夜的血戰相配。”
魯得出卻將酒囊抱在懷中,圓眼通紅:“總舵主只身犯險,俺老魯第一個不服!”
他猛灌一口烈酒,喉結滾動間,粗布衣袖擦去嘴角酒漬,“當年林丹部將古格拉公主許配給您為妻,如今他們有難,就算拼了這條肥命,也要和您同去!”
石飛揚目光掃過眾人染血的臉龐,落在戚美珍蒼白的唇色上。她彎腰拾起寒月刀,刀刃映著月光,將眼底的憂色都淬成鋒芒:“夫君,漕幫三萬兄弟隨你同去。”
她頓了頓,鎖子甲下滲出的血又染紅一片甲葉,“古格拉公主在草原上等你兩年,這份情,該還了。”
夜色漸深,劍池畔酒香與血腥交織。
石飛揚舉起酒囊遙敬眾人:“明日此去,或馬革裹尸,或血染黃沙。但雄櫻會的兄弟,生,要站著飲烈酒;死,也要倒在沖鋒的路上!不過,保護好漕幫更加重要,錦衣衛對我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們留在江南,也是時刻在刀尖上舔血。好了,不多說了。現在草原上仍然是酷寒的冬天,咱們是江南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適應北方的天氣的。聽我勸,大伙都留在江南,保護好咱們營生的活。”
說罷仰頭飲盡,酒水混著血水順著下頜滴落,在玄色勁裝洇開大片暗紅。
道理講清楚了,眾弟子轟然響應,酒囊碰撞聲混著刀槍相擊聲,驚得遠處山林的積雪紛紛墜落。
夜色漸深,漕幫總舵內燈火通明。烤全羊的香氣混著酒香飄出老遠,受傷的弟兄們互相包扎著傷口,笑聲與痛呼聲交織。石飛揚攬著戚美珍的腰,看著麾下群雄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石飛揚突然起身,躍上高臺。月光灑在他染血的玄色勁裝上,宛如戰神降世:“弟兄們!今日痛擊西域鼠輩,揚了我雄櫻會的威風!往后,若誰敢犯我兄弟,定叫他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呼聲如雷,震得屋檐上的積雪紛紛墜落。
在這血色與酒香交織的夜里,眾人仿佛看到了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卻無一人退縮。
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有石飛揚在,就沒有闖不過的難關,沒有守不住的江湖。
卯時三刻,漕幫校場的青石板還凝著夜露。
戚美珍一襲素白狐裘,懷中幼子石慕遠正用肉乎乎的小手抓她鬢邊銀簪,長子石懷恩攥著父親的衣角,眼睛哭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