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飛揚玄色披風獵獵作響,明玉功流轉間,竟將飄落的雪花震成細碎冰晶。
“慕遠乖,讓金伯伯抱抱。”金六福鐵塔般的身軀擠開人群,粗糙的手掌輕輕接過孩子,胡茬蹭得石慕遠咯咯直笑。楊鋒單膝跪地,解下腰間鑲玉匕首遞給石懷恩:“懷恩少爺收好,這匕首曾斬過海盜首級,保準嚇退草原惡狼。”
戚美珍指尖顫抖著撫平丈夫衣襟褶皺,叮囑道:“塞北的白毛風專往骨縫里鉆,這軟猬甲……”
話未說完,石飛揚已扣住她手腕,掌心溫度透過衣料傳來:“你忘了?當年在長白山,咱們不也頂著暴雪追了韃子三天三夜?”
校場旌旗獵獵,三萬鐵騎的甲胄映著初升朝陽。
石雄握緊白虹劍,忽然指著天邊驚呼:“公子快看!”
只見西北方向云層翻涌,鉛灰色的云幕下似有萬馬奔騰,卷著雪粒如沙暴襲來。
石飛揚緩緩松開戚美珍染血的柔荑,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掌心因握刀生出的薄繭。
劍池畔的腥風卷起她散落的鬢發,將金盔上凝結的血痂吹得微微顫動。
“夫人,”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望向遠處漕幫弟子收拾殘垣的身影,“江南漕幫幾十萬弟兄的妻兒老小,都系在你肩上。這千斤重擔,便交托給你了。”
戚美珍仰起臉,月光映著她眼角未墜的淚珠,將鎖子黃金甲的血痕照得發亮。她輕輕咬住下唇,生怕一開口便會泄露出滿心的擔憂。最終只默默點了點頭,寒月刀的刀柄在掌心攥出深深的指印。
石飛揚俯身抱起石雄,少年的白虹劍還在劍鞘中微微發顫。
他足尖輕點殘破的飛檐,玄色勁裝鼓蕩如帆,施展“千里不留行”的絕世輕功。
每一步踏碎空氣,都似有漣漪在虛空中蕩開。
身形越來越淡,最后竟與夜霧融為一體,只留下雪地上一串若隱若現的腳印,轉瞬便被新雪覆蓋。
戚美珍望著丈夫消失的方向,久久佇立。
劍池的血水仍在汩汩流動,將千年摩崖石刻的“風壑云泉”四字染得愈發猙獰。
她握緊寒月刀,對身旁聚攏的漕幫弟子沉聲道:“整飭幫務,修繕城池。等總舵主歸來,定要讓這江南漕幫,比從前更勝三分!”
寒風中,她染血的身影與搖曳的苗刀陣,宛如一座不朽的豐碑,靜靜守望著這片腥風血雨的江湖。
科爾沁王帳內,獸角燈昏黃搖曳,部落首領克爾雜鎏金酒杯砸落,酒液濺上松石刀柄,如泣血殘陽。
“林丹部的讜馨老賊病入膏肓,此乃天賜良機!”他鷹爪般的手握住彎刀,半截寒刃出鞘,映得溫混涅眸中貪欲如狼火騰燃,“溫混涅,率五千鐵騎踏平雪狼堡,片甲不留!”
帳外,狼群長嚎應和,似為這場殺戮奏響序曲。
雪原深處,古格拉公主踏鐙挽弓,月白騎裝沾草,如雪中青蓮。
箭破長空驚寒鴉,卻被急促馬蹄聲截斷。
親衛滾鞍下馬,手中信鴿頸染血痕、翅顫未停:“公主!雪狼堡狼煙沖天!”朔風卷雪撲面,她卻渾然不覺,懷中幼子啼哭喚出心底牽掛——石飛揚臨行那聲“等我”,此刻化作眸中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