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石飛揚講到驚險之處,眾人同時屏住呼吸,連粗氣都不敢喘;講到精彩之處,滿院響起叫好聲,有人激動得跳起來,撞倒了身后的木凳也不顧。
林若雪捧著粗陶碗坐在角落,望著跳動的火苗發呆。
她從未見過如此熾熱的目光——那些布滿老繭的手、沾著草屑的頭發、補丁摞補丁的衣衫,此刻都閃著真誠而熱烈的光,比她從前見過的任何珠寶都要耀眼。
遼東的夏夜裹著松濤的呢喃,悄無聲息地漫進雪鷹堡。議事廳內,牛油燭火在風隙中搖曳,將眾人的身影拉扯得忽長忽短,在斑駁的墻壁上交織成一幅躍動的江湖圖景。
林若雪倚坐在雕花窗欞下,眸光自始至終都黏在石飛揚身上,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再也無法移開分毫。在她少年時代的記憶中,江南的畫舫上曾見過最耀眼的珍珠,然而此刻,在她的眼中,石飛揚那如琉璃般清澈的眼眸比那珍珠更加璀璨。
他的銀發隨意束起,其間還夾雜著些許草屑,身著粗布短衣,衣襟半敞,露出結實的腰腹。
回憶起初次見面時,她曾冷淡地斥責他為“登徒子”,如今回想起來,心中充滿了懊悔與甜蜜。
旁邊的小乞丐踮起腳尖,將烤得金黃流蜜的紅薯遞到她手中,紅薯的熱度讓她輕微地顫抖。
少年咧嘴微笑,露出缺牙的空隙,風從其間穿過:“姐姐嘗嘗,這紅薯比林家堡的熊掌還要香呢!”
林若雪回過神來,指尖輕撫紅薯粗糙的外皮,突然想起了三天前石飛揚也是這樣,用他那帶著薄繭的手,小心翼翼地將溫熱的藥湯吹涼,然后遞到她的唇邊。
這份純真的熱情,讓她的眼眶不禁濕潤。
自從跟隨石飛揚來到此地,每天清晨都有婆子捧著沾滿晨露的山花,面帶微笑地說:“這野杜鵑開得正好,就像姑娘的眉眼。”
到了傍晚,又有弟子舉著藥草,爭先恐后地圍在她身邊,告訴她:“姐姐,這是止血的金瘡草”、“這是能解百毒的七葉一枝花”……
然而,在她的心中,只有那個在燭光下運籌帷幄的身影。
看著他轉頭吩咐老周埋設機關,林若雪忽然痛恨起自己的無力。
若能再強些,是不是就能替他分擔更多?初遇時她視他為騙子,后來喊他“向幫主”時滿是疏離,再到“向大哥”時的羞澀依賴,直至如今“天歌”二字在唇齒間輾轉,每個稱呼的轉變,都藏著她日益洶涌的情愫。
此刻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她多想穿過人群,撫平他微皺的眉峰,告訴他:“天歌,你護了我這么多次,這次換我來守著你。”可她只是攥緊裙擺,任心跳如擂鼓,任由目光貪婪地描摹他的輪廓。
原來在這腥風血雨的江湖里,自己早已心甘情愿做他最忠誠的信徒,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能與他并肩,便甘之如飴。
林若雪靜靜地站在那里,眸光中滿是深情與眷戀,看著他在燭光中指點江山,心中暗暗發誓,此生此世,定要做他最堅實的后盾,陪他一同踏遍這江湖的刀山火海。
正當她出神之際,寨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弟子慌亂地撞開廳門,手中蠟封的戰書還帶著寒氣。
“黑虎寨的!”弟子聲音顫抖,“黑熊寨主限我們三日后……”
話未說完,戰書已輕飄飄地落在石飛揚的掌心。
石飛揚用刀尖挑開封蠟,火光映照著絹帛上猙獰的字跡,突然仰頭大笑,笑聲讓梁間的燕子驚慌飛散:“這黑熊倒是沉不住氣,咱們丐幫正好借此機會立威!”
“巨靈神掌”范杰湊近細看,雪白的長眉緊蹙成“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