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萬亭心中一震,折扇差點脫手。
遠處傳來苗寨的牛角號聲,隱隱帶著萬千殺聲。
林若雪、周薇柔黯然神傷,飄然而去,回歸江南,回歸飄渺峰,結廬為伴,教子念書識字習武。
石飛揚望著云霧繚繞的雷公山,嘴角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意。
暮春的苗嶺仍裹著寒意,傅守川的打狗棒點在青石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陸沉舟望著漸行漸遠的清軍營帳,酒葫蘆在掌心轉了又轉,忽然狠狠灌了一口:“那寶親王……當真不是向天歌?”話音未落,林間忽起山風,卷起無塵道長的道袍,追魂劍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于萬亭折扇輕搖,扇面“還我河山”四字被夕陽染成血色:“諸位可曾見弘歷握劍的手勢?食指第二節的薄繭,分明是常年練劍所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趙半山手中的錢鏢囊,“當年雍正抱走陳家二子的傳聞,江湖早有十成把握。若寶親王真是海寧陳家血脈……”
“總舵主!”文泰來突然踏前一步,鐵掌劈開面前荊棘,“就算他是陳家子,如今也是清廷親王!咱們紅花會反清復明,難道要認賊作父?”
他頸間青筋暴起,趙半山捻著胡須輕笑,掌心銅錢叮當作響:“奔雷手這話差矣。若能將寶親王送回陳家,再扶持陳家洛登上皇位……”
他故意拖長尾音,驚起林間一群寒鴉。傅守川突然將打狗棒重重杵地,震得枯葉紛飛:“老叫花不管什么龍種鳳種,只問一句——陳家肯認這被皇家腌臜了二十年的兒子?”
話音未落,陸沉舟突然按住腰間竹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就算陳家肯認,那寶親王自己又怎會甘心放棄皇位?”
眾人行至烏蒙關時,暮色已濃。
于萬亭突然收扇,扇骨敲擊掌心發出脆響:“錢塘潮起還有七日,陳家每年此時必在觀潮樓設宴。”
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陸沉舟身上,“丐幫在江南耳目眾多,煩請傅幫主和陸兄弟……”
“不必說了!”傅守川打斷道,斑竹杖挑起酒葫蘆猛灌一口,“老叫花就當再賭一次!若這寶親王真是陳家血脈,說不定是老天爺給咱們反清復明的一線生機!”他抹了把嘴角酒漬,忽然發出洪鐘般的大笑,驚得遠處山民的火把都晃了幾晃。
行至錢塘江畔時,潮水聲已隱隱可聞。
陸沉舟望著翻滾的濁浪,忽然想起那個自稱向天歌的少年踏浪而來的模樣。腰間竹牌硌得生疼,他下意識摸了摸——那上面的“天”字,此刻竟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陳家大宅的燈籠在夜色中連成一片紅海,觀潮樓的飛檐挑著半輪殘月。
于萬亭整了整衣襟,轉頭看向眾人:“成敗在此一舉。無塵道長、趙三哥,你們守住外圍;文泰來兄弟,待會兒若有變故……”
他話音未落,忽聽宅內傳來瓷器碎裂聲,緊接著是少年陳家洛憤怒的咆哮:“讓我認那個滿清朝廷的走狗?做夢!”眾人對視一眼,同時飛身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