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有記憶起,方鶴安就不敢與人接觸。
只要他出現的地方,就寸草不生,雞犬死絕。
人人都說他不祥。
人人說他該死。
說他不該出生,不然怎么會害死自己的母親。
可偏偏命運又眷顧他,他死不了,即便行乞都討不到多少飯,他靠吃樹木也能活得很好,直至村莊的林子里已經沒多少枯葉可以吃的了,他才一步步往深林里去,越走越深,越走越深……直至遇到蹲守在九心海棠前等開花的陸清玄。
一大一小對視一眼。
陸清玄納悶,“這么深的山林,這么高的懸崖,你一個小娃娃怎么進來的。”
方鶴安疑惑地看著他,但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抓著九心海棠就往自己嘴里塞,這一下子,就看著宛若化石一動不動的陸清玄跳了起來。
“小友——不可!”
方鶴安:“餓。”
“我有吃的,我有。”可陸清玄翻了半天,什么吃的都沒有,他都辟谷多少年了,怎么可能還會帶吃的。
陸清玄看著小孩,嗚嗚掩面道:“小娃娃呀,我現在是沒吃的,但我可以帶你去吃別的好吃的,你這個給我好不好。”
“你手上這個,吃不飽的,但是能救人,能救人嗚嗚嗚。”
方鶴安看了他很久,還是把剛開的九心海棠給了他。
陸清玄高興不已,只是片刻后,那花也當著他的面慢慢地枯萎,化為了一把紫色的毒液,還滴落下來了。
陸清玄的表情微微扭曲。
方鶴安卻一點都不意外,奶聲說,“又這樣了。”
陸清玄卻是一愣,“什么?”
方鶴安攤開小手,“又是這樣了。”
方鶴安記不清陸清玄那時的表情了,似乎有震驚有意外有不可思議,但最后讓他記住的是——心疼。
是心疼。
被師父帶回宗門幾年之后,有一次方鶴安聽他與掌門師伯說起,才知道當年的自己手上身上全是傷口,身上都是毒。
明明花都已經化了,可他還是往自己嘴里塞。
師父說他自己一個每天蹲花偷草的林中君子,從沒有見過自己這樣的,說自己看著他時,那眼神能讓自己一個化神期的修士心都碎了。
加上身上奇異的劇毒,他就把自己帶回宗門了。
“這孩子啊,與我有緣。”
師父這么說的。
方鶴安也覺得自己與天一宗有緣,因為在這個地方,他遇到了不害怕他的大師兄跟二師姐。
“毒,那是什么?”
小小的師姐問自己時,方鶴安攤開手給她看,白簡看了一眼,抓著他的手喝了一口。直接叫方鶴安眼睛都瞪大了。
白簡小聲說:“味道是不怎么好。”
方鶴安一愣,“真的嗎?”
白簡把手推回他,“你喝一下試試。”
方鶴安也喝了。
一天后,兩人躺在掌門的床榻上起不來,聽著一群大人在破口大罵,罵的是陸清玄你行不行,連弟子的毒都解不了。
可白簡拍了拍他的胸口,“不怕不怕。”
方鶴安喃喃自語,“不怕不怕。”
他已經中毒很多次了,所以這一點對他沒什么影響,只是身邊的小姑娘,讓他更擔心了。
好在,師姐也不是普通人。
她帶著自己上山,帶著自己下海,帶著自己跳崖,干過很多很多事,闖過很多很多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