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陳浩動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只是看著。
他默默地拿起一瓶工作人員準備的、還未開封的礦泉水,擰開蓋子。
然后,他又找場務要了一個干凈的紙杯,倒了半杯水。
他端著那杯水,緩步走到梳妝臺前,停在蔡少妢身邊。
他沒有像尋常安慰那樣拍她的背或者說“別哭了,戲已經拍完了”。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等待了片刻。
然后,他微微俯身,將手中的那杯溫水,輕輕地、穩穩地放在了梳妝臺上,就在蔡少妢的手邊。
他的動作輕緩而鄭重,沒有一絲敷衍。
放下水杯后,他并沒有立刻離開。
他的手在杯邊停留了極短暫的一瞬,仿佛是一種無言的陪伴和支撐。
蔡少妢感受到了身邊的動靜,也從那種崩潰的情緒中稍微抽離出一絲意識。
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看到了站在身邊的陳浩,也看到了手邊那杯清澈的溫水。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
陳浩的眼神深邃而沉靜,里面沒有憐憫,沒有客套的安慰,更沒有老板對員工的嘉許。
那里面的情緒極其復雜--有對她剛才表演最直接的贊賞,那是一種對頂尖藝術表現的認可;
有對她此刻狀態的深刻理解,他明白這種投入和消耗;更有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尊重,尊重她的專業,尊重她付出的情感。
他沒有說一句話。
但這一刻,無聲勝似萬言。
蔡少妢看著他,看著那杯水,再看向他的眼睛。
她讀懂了那里面的所有含義。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瞬間擊中了她。
比起言語的夸獎,這種沉默的、恰到好處的理解和支持,更像一股強大的暖流,精準地注入她剛剛被掏空、變得冰涼的心臟。
她不是為了尋求安慰而哭,但他卻用最體貼的方式,給了她最需要的東西--不是同情,而是同行者之間最高級別的認同。
她顫抖著手,慢慢地、慢慢地握住了那杯水。
溫熱的溫度通過紙杯傳遞到她的掌心,仿佛帶著力量,一點點平復著她劇烈的情緒。
她依舊在流淚,但情緒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陳浩見她握住了水杯,知道她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
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對著她,極其輕微而又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這個動作,像一個莊嚴的儀式,充滿了肯定。
然后,他直起身,默默地轉身走開了,把空間重新留給她自己。
蔡少妢低下頭,看著杯中晃動的水面,映出自己狼狽卻不再孤獨的倒影。
她舉起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
溫水滑過干澀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舒緩。
那水溫,仿佛順著喉嚨,一路暖到了心里最深處。
片場開始重新響起細微的動靜,大家小心翼翼地恢復工作,但目光掠過她時,都帶著善意和理解。
可這一切,蔡少妢都仿佛感覺不到了。
她的整個世界,仿佛都只剩下剛才那沉默的幾分鐘,那個沉默的男人,那個無聲遞來的水杯,和那雙寫滿了深刻理解與贊賞的眼睛。
之前種種的好感、敬佩、感激,在這一刻,被這種靈魂層面被“看到”和“懂得”的震撼所覆蓋、所升華。
一種更加洶涌、更加確定的心動,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
她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