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金疙瘩從小就不一樣,可有出息啦,現在全村誰不羨慕我?自從生了兒子,我終于能在村里人面前挺起腰桿說話了。”
秋榕榕坐在一旁,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臉上,唇角掛著禮貌的笑,“我前兩天和村口的老太太閑聊,她說阿姨你年輕時在鋼鐵廠干過活?”
孫可蘭搓衣服的動作頓了下,用胳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語氣里透出一絲回憶,“是啊,我那時候,可是鋼鐵廠的一枝花咧。”
“鋼鐵廠據說是在一片焦土上建立起來的,當年火災,死了好多人,那片土地被低價拍賣,建立起鋼鐵廠鎮壓亡魂,但是那片土地被詛咒了,鋼鐵廠沒開幾年就倒閉。”
孫可蘭壓低聲音,有些恐懼地說道:“也就是前幾年,承包那片鋼鐵廠的大老板家破人亡,大家都說是給當年那場火災的亡靈弄的……哎呦,可真是晦氣得很!”
秋榕榕眼神閃爍,繼續追問:“后來你是不是還丟了一個女兒?”
孫可蘭后知后覺地打量著秋榕榕,有些落寞地說道:“我大女兒要是活著的話,估計也像你這么大了。”
“我聽人說……你好像還在找她?”秋榕榕繼續追問。
孫可蘭甩了甩濕漉漉的手,不以為意地笑了兩聲,“那都是早些年的事了,聽誰說的我也記不清了。我就是隨口問問,畢竟我兒子大了嘛,有姐姐照應著也不錯。”
“家里男人指望不上,兩個女兒將來養老也吃力,要是大女兒找回來,不就多一份力嘛。”
“這樣啊。”秋榕榕心里寒涼,“時間這么久遠,想再找到就難了。”
孫可蘭呵呵笑起來,“我也就順帶著打聽打聽,要是能找回來,那肯定都已經長大工作能掙錢了,我要回來也不虧呀!”
秋榕榕不說話。
孫可蘭眼珠子直轉溜,盯著秋榕榕的衣服,“我女兒要是像你這樣有出息就好了,你嫁的那個男人是有錢人吧,我跟你說,我也是識貨的,你們手上戴的那個手表看起來低調,其實老貴了。”
“像你們這些有錢人,總是喜歡來村里感受一下鄉村生活,我猜你們也住不了太久,玩一段時間就會回城里了。”
她笑得熱絡,嘴里像抹了蜜,可那雙眼睛,卻透著掩不住的貪婪。
秋榕榕將爬到鞋面上的螞蟻捏起來放回在地上,“是啊,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要回城里了。”
“等到秋天可以再回來,村里的秋天麥子黃了,到處都很漂亮。”
“不回來了。”秋榕榕站起身,“到處都有秋天,我就不專程回來了。”
孫可蘭晚上要回家燒飯。
秋榕榕看那破舊屋檐下的燈光。
看廚房里蒸氣彌漫的飯鍋。
看孫可蘭抱著兒子走來走去。
她曾以為,只要血緣還在,只要她站得足夠近,就能在重逢后,從這扇門縫里擠出一點歸屬感。
可這幾天她發現,那道門從來沒為她開過。
秋榕榕不再試圖與誰重建什么聯系,也不再幻想有人會在深夜里想起她、悔恨一場。
有些人錯過了她的人生開頭,就不配出現在結尾。
“哥哥,我們回去吧。”
答案不過如此。
也……不過如此!
“不急,我再帶你去見你的親生父親。”
周景行很高興看見秋榕榕重新活了過來。
她那么的孤獨,而他要成為她孤獨世界里,唯一能夠陪伴她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