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緩緩挪動，九月看著鍋爐房師傅戴著露出手指的毛線手套，正用長柄鐵勺往暖水壺里灌水。滾燙的蒸汽撲在他皸裂的臉上，他卻渾然不覺，還和排隊的學生嘮著家常。輪到九月時，師傅瞥見她擰得發白的指節，笑著說："丫頭，第一次打水吧？別攥太緊，小心燙著。"熱水注入壺身的咕嘟聲里，九月突然意識到，往后的日子里，這冒著熱氣的暖水壺或許會成為她對抗干燥氣候的親密伙伴。
提著沉甸甸的暖水壺往食堂走時，二樓窗口飄來的香氣勾得她腳步發飄。油餅在油鍋里滋啦作響，豆漿煮沸的甜香混著蔥花的辛辣，九月仰頭望去，褪色的食堂招牌在晨光里泛著暖黃。臺階上灑落著幾片梧桐葉，她踩上去時發出清脆的咔嚓聲，像極了此刻雀躍又忐忑的心跳。推開食堂大門的瞬間，蒸騰的熱氣裹挾著人間煙火撲面而來，九月深吸一口氣，眼前的場景和她以前在電影里看到的大學食堂差不多，長長的打飯窗口，整齊擺放的桌椅，學生們或坐或站，有說有笑地吃著早餐。
九月挨個窗口看過去，蒸騰的熱氣里，各種面食、粥品、小菜琳瑯滿目。蒸籠掀開的瞬間，白霧裹挾著麥香撲面而來，瓷盤里碼得整整齊齊的花卷泛著油光，不銹鋼鍋里的小米粥咕嘟冒泡，撒著芝麻的醬香餅被切成扇形碼在玻璃柜里。價目表用馬克筆寫在白板上，素包子五毛一個，豆腐腦一塊五，最貴的牛肉面也不過五塊錢。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口袋里的零錢，喉嚨里泛起饞意，可想到學校還沒安排統一辦理餐卡，目前雖然新生開學可以使用現金，但為了以后方便，還是生生咽下口水。
"等餐卡辦好了，大學里各個校區的食堂都能通用，到時候再好好品嘗吧。"九月在心里給自己安慰道。玻璃窗映出她戀戀不舍的神情，隔壁窗口的阿姨正用夾子夾起金黃的油條，油星子在晨光里飛濺，饞得她忍不住又駐足了幾秒，才轉身離開。
從食堂出來，九月注意到食堂提示音。貨架間冷氣十足，貨架上擺滿了洗發水、零食和生活用品，連少見的沙棘汁都整齊碼放在冰柜里。她拿起一包南方常吃的辣條，價簽上的數字讓她挑了挑眉——比家鄉小賣部貴了整整一塊五。九月在心里默默記下，以后如果不是急需，還是出去買東西比較劃算。
離開超市，九月朝著男生宿舍樓方向走去。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在她腳邊打著旋兒。遠處傳來男生們打籃球的呼喊聲，混著球鞋摩擦地面的squeak聲。轉過彎，一間貼著褪色海報的小賣部出現在眼前，藍色卷簾門半開著，門口歪歪扭扭掛著"平價超市"的木牌，目測也就二十幾平的樣子，貨架幾乎頂到天花板，縫隙里塞著幾包泡面。
九月推開門走了進去，門鈴搖晃著發出清脆聲響。貨架后探出來一張曬得黝黑的笑臉，老板是個熱情的中年大叔，圍裙上沾著油漬，正往貨架上擺火腿腸。"同學，買點啥？我們這兒最暢銷的就是菜夾饃、肉夾饃還有烤腸，可好吃了！"他嗓門洪亮，震得九月耳朵發麻。
"大叔，菜夾饃和肉夾饃多少錢啊？"九月被老板的熱情感染，忍不住湊近玻璃柜臺。只見里面躺著幾個鼓鼓囊囊的白吉饃，保溫燈把表皮烤得金黃酥脆。老板一邊熟練地整理著貨架上的商品，一邊回答："菜夾饃兩塊錢一個，餅里夾著土豆絲；肉夾饃五塊，里面是牛肉，可實在了！"
九月摸出兩枚硬幣，看著老板從蒸籠里取出熱乎的白吉饃，用刀麻利地劃開，夾進剛炒好的土豆絲。紅亮的辣椒油裹著爽脆的土豆絲，咬下去時餅皮"咔嚓"碎裂，咸香的滋味在舌尖散開。
她站在小賣部門口的臺階上，就著清晨的陽光大口咀嚼，酥脆的餅皮搭配著香辣可口的土豆絲，味道還真不錯。吃完最后一口，九月舔了舔指尖的辣椒油，又看了看玻璃柜里油亮的肉夾饃——肥瘦相間的牛肉浸在鹵汁里，泛著誘人的光澤。可惜她不愛吃牛肉，要不然明天早起肯定會嘗一嘗這個五塊錢的美味。
從小賣部出來，九月拎著暖水壺往宿舍走。晨光漸漸熾烈，水泥路面蒸騰起干燥的熱氣，在她眼前扭曲成朦朧的波紋。沒走幾步，她突然感覺頭又開始暈暈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有根細針在血管里來回攪動。她踉蹌著扶住路邊的梧桐樹，粗糙的樹皮硌得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