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的第五天,秋日的陽光格外明媚,金燦燦地灑在黃土地上。晨霧像被陽光煮沸的牛奶,漸漸消散在溝壑縱橫的丘陵間。秀秀家的小院里,露水還掛在南瓜藤上,老黃狗搖著尾巴在晾曬的玉米堆旁轉悠,遠處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為這個豐收的清晨增添了幾分生機。
經過連續六天的辛勤勞作,秀秀家里的土豆終于全部收完了。三輪車裝滿了圓滾滾的土豆,褐色的麻袋在車斗里堆成小山,隨著三輪車碾過布滿車轍的土路,車斗里的土豆相互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也在為豐收而歡呼。秀秀爸戴著草帽,布滿老繭的手穩穩握著車把,后視鏡里映出他眼角舒展的皺紋,那是只有豐收時節才會有的輕松。
到了鎮上的農貿市場,這里早已是熱鬧非凡。鐵皮喇叭的吆喝聲、電子秤的報數聲、此起彼伏的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紅薯的甜香、白菜的土腥氣和剛宰殺的活禽混合的氣息。秀秀爸熟練地將土豆卸下,用紅磚在水泥地上圍出方形攤位,麻袋里的土豆傾倒而出,滾成一個個小山丘。這些土豆確實品相極好,個頭飽滿得像小皮球,表皮光滑泛著琥珀色的光澤,還沾著新鮮的泥土,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買家。
一個穿著深藍色夾克的菜販子模樣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時膝蓋發出輕微的“咔咔”聲。他拿起一顆土豆,拇指用力按了按土豆芽眼:“老哥,你這土豆咋賣?”
“一塊五一斤,絕對實惠!”秀秀爸笑著說道,眼神中充滿期待,同時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露出曬得黝黑的脖頸。
“喲,有點貴了吧!別家才一塊二。”中年男人皺了皺眉頭,隨手把土豆丟回堆里,濺起幾點泥星。
“兄弟,你看看我這土豆的質量,都是精心挑選的,保準耐放。”秀秀爸連忙捧起幾顆土豆展示,粗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土豆表皮,“再說了,我這可是剛從地里挖出來的,連泥都沒洗,新鮮著呢!你摸這表皮,緊實得很,放半個月都不帶蔫的。”
中年男人又抓起幾顆土豆掂量,突然指著其中一個極小的黑斑:“這都有疤了,還敢賣高價?”
“嗨!”秀秀爸爽朗地笑起來,從兜里掏出把小刀,麻利地削去黑斑,露出雪白的果肉,“就這么點瑕疵,不影響吃。我給你算一塊三毛五,量大再送你幾斤小的,回去喂豬都劃算!”
經過近半小時的討價還價,中年男人最終以每斤一塊四的價格買下了大半車土豆。看著三輪車漸漸變空,秀秀爸掏出皺巴巴的煙盒,點燃一支煙,裊裊青煙混著集市的喧囂,在他眼前織出一片朦朧的喜悅。剩下的土豆很快被幾個散戶買走。
回到家時,夕陽的余暉將半邊天染成溫柔的橘粉色,晚霞像被揉碎的綢緞,絲絲縷縷飄在天際。秀秀媽正蹲在院子角落的雞舍旁,往竹編食盆里撒玉米粒,十幾只蘆花雞撲棱著翅膀圍過來,“咯咯”的叫聲此起彼伏。聽見院門外三輪車“突突”的聲響,她慌忙用圍裙擦了擦沾著雞食的手,小跑著迎出去,發間還別著半干枯的野菊花。
“賣了多少錢?”她踮腳往車斗里張望,見土豆已所剩無幾,眼角的笑紋立刻漾開來。聽完丈夫報出的數字,她驚喜地捂住嘴,轉身就往廚房跑:“今晚可得好好慶祝慶祝!”掀開褪色的藍布門簾,土灶臺上的黑鐵鍋還冒著熱氣,掀開鍋蓋,中午剩下的白菜燉粉條騰起白霧,蔥花的清香混著豬油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她挽起袖口,從梁上取下掛著的老母雞:“把咱家的‘寶貝’也殺了,給孩子們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