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不知何時漫進房間,將散落的紙片染成溫柔的金色。九月望著墻上自己歪斜的影子,突然想起陸川曾說她認真寫字的側影很好看。喉嚨泛起鐵銹味的苦澀,她伸手觸碰墻面,影子卻在指尖破碎,如同這場早已支離破碎的愛情。垃圾桶里的碎片安靜地躺著,而她知道,有些東西永遠無法真正被埋葬,只能在時光里慢慢風干,成為心口永不褪色的疤。
月光從窗簾縫隙中擠進來,在天花板上切割出一道銀白的裂痕。九月蜷縮在被窩里,盯著那道冰冷的光痕,像凝視著橫亙在心頭的傷口。舍友們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在靜謐的夜里編織成輕柔的網,卻獨獨將她隔絕在外。老式空調外機在窗外發出低頻的嗡鳴,混著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駛過聲,在耳膜上敲打出雜亂的節拍。
黑暗中,陸川的臉如同被施了咒語般浮現。起初是模糊的輪廓,而后五官漸漸清晰:笑起來時微彎的眼角,說話時習慣性抿起的唇角,還有專注時微微蹙起的眉峰。九月緊閉雙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可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如洶涌的潮水,裹挾著往事將她徹底淹沒。
"我愛你",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清晨特有的沙啞。"永遠不會離開"的承諾猶在耳邊回響。"別怕,我一直在。"可怕的是承諾破碎后,心底無盡的空洞。
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濕了枕巾。九月翻了個身,試圖換個姿勢入睡。她開始數羊,一只,兩只,三只……可每一只羊都長出了陸川的臉。它們排著隊從腦海中走過,有的朝她微笑,有的轉身離去,有的變成電話里冷漠的聲音。數到第一百只時,九月猛地坐起身,大口喘著粗氣,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貼在蒼白的臉上。
宿舍里的夜愈發深沉,月光不知何時隱去,只剩下濃重的黑暗。她下床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細縫。涼風裹挾著濕潤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遠處的路燈在夜色中暈染成朦朧的光斑,像極了那個雨夜電話亭外的景象。樓下的梧桐樹枝椏在風中輕輕搖晃,投下婆娑的影子,恍惚間,她仿佛看見陸川站在樹下,仰頭朝她揮手。
"是幻覺,都是幻覺。"九月喃喃自語,用力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散開。她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可黑暗中的思緒卻愈發洶涌,那些被刻意塵封的回憶,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越勒越緊。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時,九月的眼睛依然睜著。她的眼神空洞而疲憊,像是在黑暗中迷失了太久,早已找不到方向。窗外的世界漸漸蘇醒,鳥鳴聲、腳步聲、交談聲陸續傳來,而她卻像被困在時間牢籠里的囚徒,無法掙脫回憶的枷鎖。新的一天開始了,可對她來說,夜晚的折磨,或許才剛剛結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