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學校論壇掛人!”阿寧氣得拍床板,“咱們宿舍樓的監控雖然形同虛設,但萬能的校友說不定能扒出兇手!”小雯卻咬著吸管搖頭:“去年我傘丟在自習室,發帖問了三天,最后只收獲二十個‘哈哈哈哈’。”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還亮著校園二手群的界面。
九月盯著自己發出去的消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聊天框。窗外的蟬鳴聲突然變得刺耳,她看著屏幕上陸續彈出的回復——“摸摸”“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心里的委屈又涌上來。有人甚至調侃:“說不定是水壺成精,自己想放假了。”
“至少該說聲對不起吧?”九月突然開口,聲音悶悶的。她想起水壺上的卡通貼紙,想起每個熬夜背書的晚上,那壺熱水散出的裊裊白霧。小雯默默遞來一包紙巾,阿寧氣呼呼地打開電腦:“我現在就去匿名區開帖,標題就叫《震驚!鍋爐房驚現暴力事件》!”
可帖子發出去兩小時,回復寥寥。有人說看見幾個男生抱著籃球從那邊經過,有人問能不能幫忙代買二手水壺。九月趴在桌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色,突然覺得這場單方面的“討伐”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刪掉群里的消息,把手機倒扣在桌上,決定把這件事和碎掉的玻璃碴一起,暫時埋進七月的尾巴里。
晚上躺在床上,九月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的蟬鳴依舊,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上,她的心情卻依舊低落。她想起大一剛入學時,自己小心翼翼地拆開這個水壺的包裝;想起冬天里,用它泡的一杯杯熱茶驅散寒意;想起考試周熬夜復習時,它安靜地守在桌角,隨時準備提供溫暖。如今它碎了,仿佛也帶走了她一部分的回憶。淚水無聲地滑落在枕頭上,她用被子蒙住頭,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九月的心情始終像蒙著層灰。清晨去教學樓時,她總要繞開鍋爐房所在的小徑,可腳步總會不受控地拐過去。那些整齊擺放的水壺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讓她想起自己那只綁著紅繩的藍色水壺。有次路過時,她看見一個女生正彎腰拿水壺,動作和她那天如出一轍,心臟突然猛地抽痛,眼眶瞬間酸澀,只能低頭快步離開。
和室友共用一個水壺的日子,讓她渾身不自在。清晨洗漱,她總等所有人用完才去接水,接完還要反復確認龍頭擰緊。秀秀催她別磨蹭,她卻紅著臉說:"你們先,我還不著急。"
泡面時,她用保溫杯倒半杯熱水,調料包只撕開一個小口,看著漂浮在清湯里的零星油花,總想起以前能暢快泡整包泡面的日子。曉燕把自己的火腿腸掰給她,笑她像受氣小媳婦,她卻只是勉強扯出個笑,心里滿是歉疚。
這種別扭的狀態持續到考試結束那天。陽光透過圖書館的玻璃幕墻灑進來,九月翻著復習資料,突然聽見窗外傳來水壺碎裂的脆響。她猛地抬頭,手中的筆"啪嗒"掉在地上。直到看清是隔壁桌女生不小心碰倒水杯,她才松了口氣,自嘲地搖搖頭——原來這么多天過去,那聲碎裂聲還在她腦海里回響。
收拾行李時,九月蹲在書桌前,看著抽屜角落的卡通貼紙。貼紙邊緣已經發黃卷曲,哆啦a夢的笑臉卻依舊燦爛。她想起剛入學時,小心翼翼把貼紙貼在水壺上的模樣,手指不自覺撫過桌面殘留的膠痕。猶豫許久,她找來鑷子,一點點將貼紙揭下,像是拆解一件易碎的珍寶。當貼紙完整落入日記本時,她才發現自己在笑,帶著釋然的酸澀。
最后一晚,九月躺在床上,聽著室友們收拾行李的響動。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她忽然想起水壺被弄壞那天,自己在鍋爐房前崩潰大喊的樣子,此刻卻覺得那些憤怒和委屈都變得遙遠。或許就像小雯說的,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但生活總要繼續。她輕輕合上眼,窗外的蟬鳴依舊聒噪,卻不再讓人心煩意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