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的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整個村莊,濕氣沉沉地壓在屋檐上。大姨家后院的蘆花雞突然昂首啼鳴,撲棱著翅膀躍上墻頭,震落玉米葉尖凝結的露珠,晶瑩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九月被這突如其來的喧鬧聲喚醒,揉著惺忪睡眼推開窗,潮濕的空氣裹挾著泥土與草木的氣息撲面而來,遠處的山巒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
窗下,大姨正蹲在屋檐下磨刀,老舊的磨刀石泛著青灰色,與她手中那把鐮刀的寒光相互映襯。“霍霍”的磨刀聲有節奏地響起,刀刃與石頭摩擦出的火星子在薄霧中一閃而逝。
大嫂則坐在門檻上,專注地往竹籃里墊著舊報紙,報紙上還殘留著昨日的油墨味,“得把籃底墊厚實些,不然玉米棒的須子能把竹篾都勾斷。”她輕聲念叨著,手指靈活地撫平每一處褶皺。
“九月,快來吃早飯!”大姨的喊聲穿透薄霧,帶著柴火灶特有的焦香。堂屋里,灶臺的火苗歡快地舔舐著鍋底,鐵鍋里的紅薯粥咕嘟咕嘟冒著泡,濃稠的粥液時不時溢出,在灶臺上留下深色的痕跡。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窗戶,凝成一顆顆水珠,順著玻璃緩緩滑落。
大姨夫往灶臺里添了把干透的玉米秸稈,噼啪作響的火星子躥起來,映得他古銅色的臉龐發亮:“今天掰玉米,可得多吃點。”他笑著說,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
九月在長凳上坐下,面前的粗瓷碗里盛滿了紅薯粥,幾塊紅薯沉在碗底,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她拿起剛出鍋的玉米餅,金黃的餅子還帶著玉米面特有的顆粒感,邊緣微微焦脆,咬上一口,混著蔥花的香氣在舌尖散開。
大嫂給她碗里夾了塊咸鴨蛋,油汪汪的蛋黃淌出來,“玉米地蚊子多,待會兒給你噴點花露水。”大嫂叮囑道,目光中滿是關切。
(二)
穿過村東頭的老樹,玉米地像一片綠色的海洋在晨風里起伏。玉米秸稈足有兩人高,寬大的葉子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葉片邊緣如鋸齒般鋒利。大姨戴著寬檐草帽,把褲腳緊緊扎在膠靴里,“跟著我走,別踩到壟溝里的蚯蚓。”她一邊說著,一邊撥開眼前的玉米葉,為九月開出一條小路。
剛鉆進玉米地,熱浪裹挾著青玉米特有的清甜氣息撲面而來。葉子劃過手臂,像細小的砂紙輕輕摩挲,九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大姨踮起腳,撥開層層玉米葉,露出裹在淡綠色外衣里的玉米棒。她用指甲掐了掐玉米須,見滲出乳白色的汁液,便握住玉米中部輕輕一擰,“咔嚓”一聲脆響,飽滿的玉米棒就到了手中。
“挑這種須子發黑的,才是熟透的。”大姨把玉米扔進竹籃,“去年有陣秋雨下早了,好多玉米都沒長足。”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遺憾。大嫂在另一壟忙活,竹籃碰撞玉米葉發出沙沙聲:“今年好,日頭足,雞崽子們能吃上好口糧。”她笑著回應,聲音在密不透風的玉米地里回蕩。
九月學著大姨的樣子,伸手去掰玉米。可她剛握住玉米棒,用力一擰,鋒利的葉子就割破了虎口。鮮血滲出來,在玉米葉上暈開暗紅的斑點。“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