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上頭將軍似乎對這邊投來了視線,男人所在小隊的隊長連忙拉住他,道:“你且待我說完!”
“將軍還說了,雖是按小隊分糧,但若小隊中有人犯錯,其余人能及時將那犯錯之人檢舉出來,那不僅能拿到自己原本該有的糧食,小隊中的其他人還能一起分到被檢舉那人的糧食!”
“不過絕不能為了奪別人的糧食而胡亂舉報!”
“你舉報上去的事軍師都是會親自核實的,若核實出來你是誣告了別人,就直接砍頭!”
“別說你原本該有的糧跟肉了,就是地上一粒粟一粒豆子,你都別想得了!”
聽到這里,一些心思活泛起了點歪心思的人不由得正色了起來。
經過這段時日的作戰,別的不說,他們對于將軍還有軍師的本事是十分信服的。
也十分相信若他們真是誣告了別人,將軍跟軍師輕輕松松就能戳破他們的謊言,把真相查出來。
有人的余光瞥見上頭將軍那鎧甲上還緩緩往下淌著的鮮紅,心中更是一凜。
還是老實些吧。
老實些,去盯著隊伍里的其他人有沒有真的犯錯……
想著想著,隊伍里那些個兵的眼珠子就左轉右轉,飄到了自己身邊那些隊友身上。
那一雙雙眼睛里冒出來的精光都是“你的糧很多,但如果你敢違抗將軍的命令那你的糧很快就是我的了”。
看到底下這些士兵的變化,原本還有些擔憂這道軍令會不會引起軍隊嘩變的副將頓時安心了,看向唐今的目光里充滿了敬佩。
唐今見時辰差不多了,拽住韁繩調掉了個頭,號令道:“整隊,入城!”
錢州城門早已大開,隨時都能入城,唐今已經讓軍師先行率一小隊進城整理了,這會入城也有人來引路,只需直接去往城中府衙即可。
只是入城的一路之上,周圍房屋俱是門窗緊閉,耳邊除了馬蹄聲、將士們的腳步聲,便連一道多余的人聲都聽不見,靜得仿若一座無人的死城。
唐今坐在赤嫖馬上安靜前行,在繞過前方拐角時,視野當中突然闖進一道矮小身影。
她仔細看去,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童茫茫然坐在道路正中,仿佛并不知事。
在唐今前方引路的人拔高聲音呵斥:“誰家小兒,快快讓開,莫要擋了將軍之路!”
但那小童聞聲看向這邊,眼見即將壓來的一片黑沉軍隊,便立時被壓住了,嘴巴一張驀地哭了起來。
那哭聲嘔啞,頗為難聽。
“你——”
引路的士兵正要上前去將那小童驅趕開,旁邊卻淡淡出聲:“好了,不過一稚童,莫要再嚇著人了。”
說罷,唐今抬了個停止行軍的手勢,翻身下馬徑直朝那小童走去。
這時遠遠有一年邁老者蹣跚著腳步過來了,眼見唐今要走向那小童了,一張黝黑的堆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驚恐,還沒靠近便遠遠扯著嗓子嘶啞地喊起來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丑丫不知事,不是要故意沖撞大人啊——”
唐今見了這一幕,倒也沒有強行要去抱地上那名哭泣的小童了,只是揮手,讓身后跟著一同下馬的副將拿了一壺水,兩個面餅過來。
那老人家似是跛腳,短短一段路走得相當吃力,一走到唐今跟前將那哭泣不止的小童擋住了,直接就要給唐今跪下去,嘴里不斷重復著:“大人恕罪、大人饒命……”
唐今伸手將老者扶住,道:“老人家這是犯了何罪要我恕啊?”
唐今這一問直接把那老者給問住了。
老者也沒念過什么書,唐今這么突然一問,囁囁嚅嚅半天都答不上話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個什么罪,只知道自家丑丫擋了這些兵大人的路,那肯定就是有罪的,是要受罰的——
先是之前那位州牧大人出行,誰若擋了他的馬車,那是立刻就要被扒了衣服在路邊抽個皮開肉綻的!
老者一想之前看見過的一次,便不禁遍體生寒,嘴里饒命恕罪的話也說得更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