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老師!我——”
青年興奮的、迫不及待想要與人分享喜悅的聲音,在看到屏幕里出現的畫面時戛然而止。
燭火照出的光芒被房間里來來往往的人影遮擋,讓畫面顯得尤其昏暗。
但衛琢還是一下在這昏暗的畫面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坐在榻上,被來往人群隱隱包圍著保護著的那道身影僅僅穿著一件單衣。
她撐著身側的茶桌,狼狽地低垂著頭顱,對著侍從端至面前的盂盆一次一次不斷嘔吐著。
黏稠的黑血漸漸在盆中聚起,一次吐完,立馬侍從拿著帕子汗巾上前替她擦汗,但很快又有醫者端來不知名的黑褐色湯汁。
她停了一下,接過那碗湯汁飲過,然后又一次地開始嘔吐。
一次一次,直到落在盆中的血液從不祥的黑色轉變為鮮紅,一切才算終于結束。
時間已過五更。
忙碌了一整晚的醫者們再次捧上一碗藥汁,不過這一次只是輕輕將藥碗放在唐今手邊,沒有再急著讓唐今飲下。
侍從們洗過帕子,替唐今擦過額上冷汗,嘴角還沾著的湯汁血液后,也安靜地退了下去。
最后,房間里剩下的除了屈腿坐在榻上的唐今,就只剩下那始終站在一側,安靜注視著一切卻沒有說過一句話的軍師。
軍師的神色在昏暗的光線當中叫人有些看不太清。
只有那雙漆黑的眼睛,靜靜凝視著唐今。
許久,軍師開口:“喝了吧。”
她指的是被醫者們放在唐今手邊的,那最后一碗藥。
唐今此刻還低垂著頭顱,被冷汗打濕的發絲散亂,遮擋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她下半張臉。
蒼白得可怕。
唯獨唇縫間還留著血一樣的少許紅。
“唔……”或許是一息,也或許過去了很久,唐今輕輕發出一道聲音,回復軍師。
不過她這道聲音并不是應好的意思,唐今有些倦怠地側過腦袋,用手撐著混沌的大腦,才勉強睜開一只眼睛去看軍師。
“讓我稍稍休息一下嘛。”
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讓軍師感到煩躁的輕佻,但嗓音卻不同往常,沙啞得實在難聽。
軍師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將那碗藥直接端起往唐今臉上送,“休息、休息……不想明天躺進棺材里去休息的話就趕緊給我把藥喝了,你這個……”
軍師似乎想要罵人,但到底還記著她是自己的主公,那些罵人的話在牙縫間擠了又擠,最后都變成了咯吱咯吱極為難聽的磨牙聲。
眼看軍師真要上來給她暴力灌藥了,唐今啞著嗓音哀嘆一聲,還是接過了碗,選擇自己喝。
放了一會,藥已經涼了不少,是剛好能入口的溫度。
唐今低頭嗅了嗅,面上的五官頓時縮成一團,但想要把碗放下吧,偷瞥一眼那還死死瞪著她的軍師,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
唐今深吸了一口,兩眼一閉干脆仰頭干了。
下一秒她就沒忍住又干嘔了一聲,表情扭曲,“這也太苦了吧,我還以為我已經吐得沒有味覺了……”
見她把藥喝了,軍師的臉色稍好了一點,但在聽見她的話后,軍師冷冷扯起嘴角,“誰叫你要亂吃東西的,好好記著這藥的滋味吧,對了,這藥一天兩次,要喝多久……”
唐今眨了眨眼睛,求饒賣可憐的視線盯上軍師。
軍師鼻間冷哼一聲,無視了她的賣慘,相當冷酷無情地宣布:“就喝到確認你體內的毒素都被除干凈為止吧。”
——至于怎么判斷她體內的毒素有沒有被除干凈。
那誰知道呢?
說不定過去個三五十年都還有余毒殘留體內,只要有這個可能,那她就繼續接著喝吧。
誰叫她身為一軍主帥居然想都不想地去赴人家的鴻門宴,赴鴻門宴就算了還真敢在宴上亂吃東西……
吃中毒了,由于沒法判斷具體是什么毒,只能催吐,盡量把毒素吐出來,然后再用解毒藥輔助……
哼。
現在這些苦完全都是她自找的。軍師面無表情地想。
看著軍師這冷漠的臉色,唐今就知道自己未來是真的要吃上一段時間的“苦日子”了,她再度哀嘆一聲,人也如被抽去靈魂一般無力地倒在了榻上。
再看一眼軍師,她卷起旁邊的毯子,凄凄慘慘地蓋在自己身上,開始委屈。
——畢竟誰知道,對方居然真的敢在這種情況下給她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