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心里涌出一股巨大的不安,忍不住伸手去攔她,“哥、哥哥教你畫吧,這樣畫是……”
指腹觸碰到小孩的手背,相宜愣了一下。
那是冰涼得讓人幾乎懷疑自已碰到的究竟是不是人的肌膚的溫度。
相宜再仔細一看,忽略掉她那異常的讓人感到不安的動作,她的身體明顯比剛才佝僂了不少,好像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
那用力抓著畫筆的手與其說是切割東西,不如說是在以此來忍受什么。
相宜霎時反應了過來,連忙彎下身去看她,“是不舒服嗎?是不是哪里很疼?別畫了別畫了,你快跟哥哥說……”
相宜剛彎下身就看見了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冷汗。
可她好像不愿讓他看到這副樣子一樣,他一彎下身來,她也低下了腦袋。
相宜忍不住去扶她的肩膀,想要她把臉抬起來。
或許是因為疼痛,小孩對他的觸碰都已經沒什么反應了。
可是眼下這一點絲毫無法讓相宜感到開心,因為在扶住她的肩膀后他才發現原來她的身體一直在小幅度地發抖,掌心感受到的溫度也幾乎低得嚇人,明顯她是很不舒服了。
相宜一下就聯想到了她剛剛吃的那些東西,急忙問:“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很疼嗎?你——”
小孩忽而猛地一下伸手推開了他。
不等相宜反應,她便低頭吐了起來。
剛剛被她強行塞進嘴里的那些食物,一下化作混合在一起讓人感到不適的粥狀食物殘渣,被全部吐到了地板上。
難聞的氣味一下充斥整個房間。
相宜也是頭一回碰到這種事,整個人僵硬地跪在旁邊有些手足無措。
在連著吐了好幾下后,她終于慢慢停了下來。
她跪得很低,腦袋上本就雜亂的發絲凌亂擋著臉,好幾處的發尾都沾上了她吐的那些東西。
整個人看起來就仿佛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的一樣,骯臟又狼狽。
是任何人看了都不喜歡的樣子。
相宜這會已經反應過來了,剛拿來毛巾想要給她擦擦,她卻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句話都沒跟相宜說就直接跑了出去。
“等等——”
相宜去追,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好像一下就爆發出了力氣一樣,甩開相宜砰砰砰地跑上了樓。
相宜跟著上了幾個臺階,腳步又不禁停了下來。
他站在漆黑的樓梯上,聽著頭頂的腳步聲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他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也不敢說出聲,怕真的吵醒這幢別墅里的其他什么人。
眉眼間的擔憂快要化作實質流淌出來,手里的毛巾被他攥得很緊。
腳步又沒忍住往上邁了一個臺階,腦子里卻嗡嗡嗡地響起管家和夏文反復警告他不要上樓,不要多管閑事的話語……
白天趁著休息回去看媽媽時,媽媽也跟他說在這邊工作千萬不要做多余的事。
明明腰傷還沒好,卻給他做了一大堆吃的讓他帶過來,跟他說感覺自已的腰馬上就好了,再有個七八天就能返工……
相宜用力抿住了唇。
指尖被攥得發白。
他慢慢轉過頭,腳步僵硬地邁下臺階。
……
黑暗逼仄的閣樓上,帶著一股仿佛長久無人踏足般的陳腐氣息。
月光從大開的窗口里照進來,照亮窗前一小片棕黑色的木質地板,卻讓房間里的其他地方顯得更為陰暗。
灰暗瘦小的身影仿佛老鼠般縮在角落里,用那支他們丟給她的,可以用來辨認文字的掃描筆一點一點掃過面前的白色藥罐。
終于,聽見一聲機械的“消食片”,她從罐子里倒出一大把藥片來,又努力仔細地辨認,剔除掉好幾顆和其他藥片聞起來不太一樣的白色藥片后,才將那一把消食片塞進了嘴里。
費力地咀嚼,然后艱難地往喉嚨里咽。
嘴邊還沾著那些難聞的嘔吐物,頭發上也沾著。
這其實沒什么,更臟的樣子她都有過。
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