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茶心情很是復雜。
睡不著,便悄咪咪地睜開一絲眼,轉頭看過去:
幾縷月光從高高的窗戶里傾瀉下來,春夜靠坐在角落,似乎是睡著了。
離他兩米遠。
謝茶要被他給氣笑了。
都這時候了,這小子還記得離他兩米遠呢。
所以他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也不怪他,謝茶心想,主要是這小子太抽象太離譜了!
謝茶又看了一眼春夜的手,一只擱在曲起的膝蓋上,一只則被他藏進了衣袖里。
方才謝茶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后來這小子藥涂好了沒。
見春夜睡著了,謝茶悄無聲息地坐起身,走到春夜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
將春夜的袖口輕輕卷起。
那只手掌便露出來了。
謝茶望著這只手掌上熟悉的紅痕和傷口,怔愣了一瞬。
接著又腹誹道:
那小子果然眼神不好使啊!
藥被他涂得亂七八糟的。
更別說手掌邊緣還有一圈腫起的傷口都沒涂上。
謝茶眉毛擰了起來。
可就像之前春夜跟女中醫調侃的那樣,他是個醫學白癡。現在想給他涂藥,藥就在外邊的展架上,他也認不出來丹參和連翹。
謝茶環顧一圈,琢磨著怎么辦的時候,忽然,那只幽藍色的甲殼蟲從外邊爬進來了!
趴在高高的窗戶上,抬起小腦袋在空氣中嗅了嗅,像是嗅到了主人的氣味,順著窗戶往下爬。
爬到一半,甲殼蟲不僅聞到了主人的氣味,還聞出了謝茶的,它爬得更快了!
爬到謝茶面前,興奮地抬起小腦袋,正要準備吱一聲,謝茶將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
甲殼蟲是只非常懂事的甲殼蟲,瞬間沒出聲了!
謝茶朝甲殼蟲伸出手。
甲殼蟲便歡歡喜喜地爬進了他的手掌心,謝茶起身,掌心托著甲殼蟲,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直到離休息室有一段距離了,謝茶才停下腳步,用氣聲問甲殼蟲:
“認識丹參和連翹嗎?
甲殼蟲驕傲地點了點頭。
謝茶:“!”
眸子里閃過一絲驚嘆:
“你可
真是只寶藏蟲蟲!”
甲殼蟲被夸獎了,抬起細小的兩只前爪開心地揮了揮。
那是!
它打小跟在主人身邊,主人看書的時候,通常也會拿一本書給它看。
它在書本上爬來爬去,小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瞅,瞅完用兩只前爪翻下一頁。
是一只飽讀醫書的蟲蟲呢。
甲殼蟲從謝茶的手掌心上跳下去,落在地板上,抬起小腦袋嗅了嗅,仔細地辨認空氣里丹參和連翹的氣息。
循著那兩股氣息七拐八拐地爬,不一會兒就帶謝茶找到了!
靠著甲殼蟲,謝茶抓了這兩樣草藥返回去。
學著方才春夜的樣子,用指尖把草藥揉捻出汁,然后用指尖沾著涂抹在春夜的手上。
謝茶一點也不擔心第二天春夜會發現,因為就春夜現在這眼神,估計看自己的手掌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壓根就不會發現有人又給他涂了草藥。
這小子一向睡得淺,怕驚醒了春夜,謝茶涂得很小心。
指尖輕輕地游移,像一片輕盈的羽毛飄落在春夜的掌心上。
反正睡不著,謝茶抹藥的時候很有耐心。
涂了好一會兒,終于將春夜手掌上每一處的傷口都抹上了,謝茶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收起多余的藥草,又抬頭看了一眼,幾縷月光透過高高的窗戶流瀉下來,正好灑在春夜身上。
他整個人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之中,半瞎的眼睛此時閉上了,手掌上紅痕遍布,傷口紅腫,瞧著有幾分瘆人。
平日里看起來無所不能的苗王在此時此刻,竟然帶著一絲可憐和脆弱。
謝茶眸子里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又將春夜那只方才卷起來的袖口悄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