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走到船頭,手指觸碰到那條依然微微蠕動的觸手。
它冰冷,滑膩,帶著一種不屬于活物的詭異韌性。
他解開繩索,繩結松開,觸手沉重地砸在甲板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姜槐抓起它,將這截斷肢用力扔進船下漆黑的水里。
水花壓得很低,幾乎沒有聲音,觸手迅速沉沒,消失不見。
女孩兒還趴在船舷邊,看著觸手消失的地方,小小的手揮了揮。
“拜…..拜拜~”
聲音軟糯,帶著一絲天真。
姜槐聽著,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
這孩子還挺有禮貌的。
但考慮到這觸手被他們吃了一天一夜。
這種禮貌就顯得有些黑色幽默了。
他沒有說什么,轉身走向船艙。
里面一片狼藉。
他用力拆下一塊相對完整的木板,將其當作臨時的船槳,開始劃水。
小船在他的操控下,笨拙地調轉方向。
姜槐刻意避開了那艘如同噩夢具象化的蠕蟲戰船。
那龐然大物依舊在緩緩前行,攪動著無波的海面。
姜槐則選擇了一個相反的,似乎更偏僻的方位。
水面寂靜,只有木板劃破水面的“嘩啦”聲,單調而重復。
不知過了多久,船底傳來一陣輕微的摩擦聲。
擱淺了。
姜槐停下動作,抬頭望去。
眼前是一片延伸地,近乎純黑色的沙灘,或者說,是某種細膩的黑色塵埃。
他先跳下船,腳踩在上面,沒有揚起多少灰塵,只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
地面異常堅實,卻又帶著一種虛浮感,仿佛隨時會塌陷。
他轉身,小心地將女孩兒抱下船。
小小的身體很輕。
女孩兒好奇地踩了踩地面,她沒有穿鞋子,就這樣赤著腳感受著地面。
似乎是覺得很好玩,就在地上踩來踩去。
姜槐有想過把她留在船上,但考慮到荒蕪軍團就在附近,而且這里也可能存在別的威脅。
所以姜槐還是將她帶在了身邊。
往岸上走了幾步,遠離了水邊。
他這才開始仔細打量這片傳說中的靈薄獄。
天空是永恒的鉛灰色,剛才的滿天星河也消失了,此刻剩下的只有一片沉寂的,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幕布,均勻地籠罩著一切。
光線昏暗,卻能看清很遠。
腳下的黑色大地向遠方延伸,平坦得令人心悸。
目力所及,看不到任何稱得上是“生機”的東西。
沒有植物,沒有流水,只有偶爾突兀聳立的,仿佛被強酸腐蝕過的嶙峋怪石,扭曲著指向灰暗的天空。
空氣是凝滯的。
沒有風。
一絲氣流也感受不到。
死寂。
不是安靜,而是聲音徹底的死亡。
仿佛這片空間本身就拒絕任何聲音的存在。
連他們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都被這片虛無極大地削弱了,變得若有若無。
這里就是靈魂的世界。
一個只有意識和殘存執念才能停留的地方。
就在這時。
腳下的大地猛地一震。
不是搖晃,而是一種來自地底深處的,沉悶的悸動。
比之前在船上感受到的任何一次顛簸都要強烈,都要深入骨髓。
緊接著。
“咚!咚!咚——!”
仿佛能直接敲打在靈魂上的戰鼓聲再次炸響。
“嗚——”蒼涼、古老的號角聲隨之而來。
這陣悸動,就仿佛是靈薄獄本身在拒絕荒蕪軍團的到來。
不能留在這里。
姜槐甚至能想象到無數扭曲、灰敗的身影從那巨船上涌下,如同潮水般淹沒這片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