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懷中的身體很輕,帶著一種新生的、令人憐惜的脆弱感。
她的呼吸很淺,但平穩而真實。
過了許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漫長的幾個世紀。
陸晚吟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如同蝶翼振翅。
她似乎耗盡了極大的力氣,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眸,曾經盛滿了星辰、堅毅和火焰,此刻卻像初生的嬰兒般,清澈、純粹,帶著一絲茫然和對這個陌生世界的懵懂。
她的目光沒有焦點,緩緩地轉動著,最后落在了抱著她的、那張布滿裂痕、焦黑可怖,卻又無比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臉上。
她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害怕,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喉嚨干澀,只發出了極其微弱的氣音。
她努力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凝聚起一絲力氣,用一種虛弱得幾乎聽不見,卻又清晰地傳入姜槐耳中的聲音,低聲問道。
“你……是誰?”
這三個字,如同三把淬了寒冰的尖刀,狠狠扎進了姜槐的靈魂深處。
頭暈目眩。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腳下的廢墟仿佛變成了噬人的漩渦。
她……不記得我了?
那些浴血奮戰的日夜,那些相互依偎的溫暖,那些生死與共的誓言,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戀與傷痛……
所有的一切,她……都忘記了?
他剛剛經歷了城市幻影的破滅,承受了萬千靈魂的托付,拼盡最后的力量從靈魂之海的亂流中將她奪回……
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句……冰冷而陌生的詢問?
陸晚吟看著姜槐那張布滿裂痕、焦黑猙獰,此刻卻寫滿了震驚、痛苦和難以置信的臉,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純粹的疑惑。
她微微歪了歪頭,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你……干嘛這樣看著我啊……”
她的聲音依舊虛弱,帶著一絲怯生生的味道。
然后,她似乎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身上的涼意和異樣,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身體,白皙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
“還有……為什么……我,我沒穿衣服啊……”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刺破了姜槐強撐著的最后一絲防線。
眼淚,再也無法抑制,順著他焦黑、布滿裂痕的眼角,無聲地滑落。
滾燙的淚水沖刷過燼骸的殘跡,留下濕潤的痕跡。
他抱著她,雙腿一軟,“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在了這片冰冷的廢墟之上。
碎石硌著他的膝蓋,帶來真實的痛感,卻遠不及此刻心中那滅頂的絕望。
一種難以言喻的脫力感席卷了他。
所有的堅持,所有的犧牲,仿佛都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
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巨大的委屈涌上心頭,讓他像個迷路的孩子,在這片死寂的廢墟上,抱著他失而復得、卻又仿佛徹底失去的珍寶,開始低聲啜泣,然后,是壓抑不住的、嗚咽的哭聲。
他哭得像個孩子,身體因為抽泣而劇烈顫抖,手臂卻依舊死死地、卻又無比珍重地抱著懷里的女孩,生怕一松手,她就會再次消失。
陸晚吟被他突如其來的崩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著這個抱著自己、哭得傷心欲絕的“陌生”男人。
雙眸中的那種懵懂消失了。
轉而染上的,是一抹熟悉的俏皮。
她微微抬起了那只還很虛弱的手,輕輕地撫摸上了他因為燼骸破碎而露出的、沾染著塵土和血跡的頭發。
姜槐的哭聲猛地一滯。
他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緩緩地抬起布滿淚痕的臉,看向懷里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