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了張志強一下。
“沒想明白?腿廢了,人也就半廢了。你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用他,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這時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在他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這是人性,無解的。”
張志強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四爺看得透徹。
錢大彪確實已經成了棄子,甚至是個麻煩。
劉清明那幾句話,看似隨意,卻精準地戳中了要害。
“四爺,那彪子……”張志強試探著問。
何四海沒有說話。
他提起手邊的銅壺,將沸水緩緩注入紫砂壺中,茶葉在水中翻騰、舒展。整個過程,他專注而沉默。
水注滿了。
他放下銅壺,蓋上壺蓋。
張志強的心沉了下去。他懂了。
有些話,不必說透。
有些事,必須要做。
一個廢了的、可能已經心生怨懟的棋子,留著,只會是后患。
劉清明再次找到陳鋒,是在市局大樓后面一條僻靜的小巷。
夜色濃重,只有遠處路燈的光暈勉強勾勒出兩人的輪廓。
“在人民醫院布控?”陳鋒眉頭擰緊,“就因為你覺得張志強會殺人滅口?”
這風險太大了。
調動市局刑警搞蹲守,目標還是尚未定罪的錢大彪,理由僅僅是“猜測”,一旦不是這樣,自己要背鍋。
他只是個副支,上面還有正牌隊長呢。
劉清明靠著冰涼的墻體,語氣平靜:“張志強這種人,疑心重,手段狠。錢大彪跟了他多年,知道的太多。現在腿廢了,又被我離間,換做是你,你會留下這個隱患嗎?”
他不是在猜測,而是基于對人性的判斷,以及前世零碎信息帶來的確認。
陳鋒陷入沉默。
他了解張志強,也清楚何四海集團行事的風格。斬草除根,是他們的慣用伎倆。
劉清明這個推斷,合乎邏輯。
“如果我們能抓住張志強派去的殺手,人贓并獲,這就是突破口。”劉清明加重了語氣,“一個殺人未遂,足以讓張志強傷筋動骨,也能撬開錢大彪的嘴。”
“陳隊,你在組里這幾天,難道沒看出來,上頭就是想走個過場,我一個小民警,什么也做不了,你不一樣。”
劉清明遞給他一根煙,陳鋒接過來自己點上,吐出一個煙圈。
對方說得話,讓他有些心動,因為他真得想做些事情,否則那天晚上,就不會在沒有指令的情況下,貿然出警了。
事后,陸中原可是狠狠批評了他。
如果這次再出什么紕漏,少不得還得挨批。
但劉清明這個人,總能給他一種錯沉,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兩天。”陳鋒三兩口吸完煙,把煙頭重重地踩碎,“我只能給你兩天時間。如果兩天內沒有動靜,我的人馬上撤。”
“謝謝陳隊。”劉清明心頭一松。
人民醫院,住院部五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氣仿佛凝固。負責蹲守的幾名刑警已經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低聲抱怨著。
陳鋒靠在消防通道的門后,目光緊盯著走廊盡頭。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四點,約定的時間即將耗盡。
難道劉清明判斷失誤了?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清潔工服飾的身影,推著清潔車,從電梯口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一切看起來很正常。
但陳鋒的神經瞬間繃緊。
凌晨四點半的清潔工?而且,那人走路的姿態,看似放松,實則肌肉緊繃,眼神不時瞟向錢大彪病房的方向。
來了!
陳鋒手一揮。
幾個原本或坐或靠的便衣刑警如同獵豹般撲出,動作迅捷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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