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于“未經允許不得對他人出手”的禁令,那天,騎士是生生被物業們趕出自己窩點的。
……雖然他當場解除隱形魔法就能把揮胳膊的幾個小人類嚇瘋,雖然他變回人形不言不語往前一站也能用氣場把他們嚇退,雖然他哪怕什么也不露偷偷使個小魔法就能避免半個月的流離失所……
然而,大帝的禁令是“不得對他人出手”。
那幫人又拿出了大帝的親口口諭(電話錄音)。
所以,即使懷疑那口諭是偽造的,他也不能做出反抗,而在騎士直線的思維里,“不得出手”這個寬泛的范圍便限制了太多太多東西。
不像人類,這頭龍并不會鉆命令的空子,更不會打歪腦筋。
——所以他縮起尾巴,縮起骨翼,一點點退了出去,比幼兒園小孩挪板凳還乖巧、小心。
可噸位擺在那里,再小心地避開人往外挪,匆忙中他依舊一頭撞倒了停車場天花板的白熾燈管——
隱形的鱗片發出金屬剮蹭的火花,燈管到處搖擺,嚇得下面的物業人員迅速蹦了出去,幾個人“啊啊啊啊”地捂緊帽子,轉身逃離,一路狂奔找電工去了。
事后為搶回車位來看全過程監控的大帝:“……”
屬下太老實也不好,戰爭年代還能拄著刀放放冷氣,和平年代實在是太容易被別人欺負了。
不過,雖然自家龍很可憐……她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旁邊依舊耷拉的紙袋頭……
“有辦法了,簡單。”
五個車位分別被賣給了四位業主,其中是一家五口,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與一個剛滿五歲的小朋友,一臺車用來跑長途上下班,一臺車則專門給老人用來接送小孩。
前期情報調查完畢,那戰略部署便也自然而然——
“您好,請問你們看過這段視頻嗎?”
本就是陰暗無光的環境,頭頂正上方那唯一一根燈管還有冒火花的安全隱患,只一句“物業那邊依舊在排查原因”,考慮到年邁的老人與年幼的孩子,這家業主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不到一小時,兩個車位很快就還了回來。
退出門外,大帝還沒松口氣,轉臉差點被蹲在角落的紙袋頭嚇嗆住。
“……你干嘛?剛才看完監控后我不是給你放了五分鐘假,讓你去找點安慰緩緩心情嗎?”
單膝跪在墻角的紙袋晃了晃,認認真真道:“我不需要休假,待在您的身邊就是最大的安慰。”
怎么回事,大帝面無表情地想,明明是個本性老實的呆子,卻越來越會拍領導馬屁。
這個時代終于也開始污染她家呆子了嗎。
……算了算了,“待在您的身邊就能得到安慰”,的確動聽,領導的確聽著開心。
“行行,起來吧起來吧,說得很棒,但我現在可沒金銀珠寶能賞賜你……”
“不需要賞賜,我只是想觀賞您偉大的征伐。”
……拍馬屁就算了,別近距離圍觀我這么丟人的“挽回車位”行動啊??要知道從一開始導致你流離失所的就是……咳……
對著殷切又忠誠的屬下,即使面對砸來的遙控器也巋然不動的臉皮終于薄了些,大帝有些狼狽地咳嗽一聲,重重揮臂拍了他一下。
“行了,不必。”
“啪”,直直拍向肩膀。
……可沒拍動,那顆快餐紙袋頭再呆萌滑稽,他的肩膀也是內嵌龍骨的,那硬度能斬星斷月,遠超鋼筋鐵骨。
場面便安靜了兩秒。
一掌拍上去的大帝保持了兩秒的靜止。
出于領導面子,她不可能搶先縮手,或吹氣緩解被拍疼的掌心。
而騎士……騎士眨了眨眼。
或許是這寂靜中緩緩流淌的窒息感太強烈,大帝透過了那副架在紙袋上的滑稽墨鏡,第一次注意到了鏡片下的眼睛。
很奇怪,不是所謂的狗狗眼,沒有近似于呆傻的純真,也不是她想象中的純黑或純金。
而是強烈的純金色,與強烈的猩紅色……漆黑的鏡片下隱隱露出一抹過于瑰麗的異端秘密,就像是黃金與寶石共同鑲嵌在黑色的石雕上……
仿佛沙漠深處曾輝煌過的古老宮殿,被沉在很深很深的時間里。
大帝一點點彎腰貼近。
那雙眼睛深處的東西沒有雜質,很靜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