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僵住了。
時間似乎也僵住了個把小時。
所有出于“一時沖動”的心理褪去,大帝開始感覺到極致的尷尬灌進喉嚨,并且發現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靠背上很不舒服。
大帝……大帝默默地滑了回去,眼神也慢慢渙散回去……
“陛下,我不敢。”
騎士摘下墨鏡,然后抬起胳膊抹了抹眼睛。
他低低道:“我臉上有疤。不想讓您看。特別特別丑的疤,所以必須擋起來。”
大帝:“……”
哦。
原來如此。
“因為很丑所以必須把臉擋起來”,一點也不神秘,意外是個常規又樸實的答案。
……但灌進喉嚨的尷尬感哐哐哐變成愧疚感砸到心里了!仿佛剛才是在逼迫殘疾人“站起來”!下屬剛才拿袖子好像是擦眼淚吧?啊?他是不是被她逼哭了啊?啊?
怎么辦怎么辦。
想安慰想摸摸想抱抱。
大帝伸出雙手,然后極混亂地在空中無端揮舞了一陣,又在騎士重新站起時縮回去。
混蛋上司畢竟還是常見的,手足無措的上司就太丟臉了,絕對要收起來。
……騎士并沒有看見這一幕,他站起身,走近了她,又重新跪了下來。
單膝跪地,頭顱低垂。
“但是,您說了,很不喜歡塑料袋的手感。”
他從后腦勺撕開了一片塑料,又一點點順著縫,把整個袋子摘了下來。
“我很抱歉。請吧。”
不用再隔著袋子了,他也沒有佩戴什么遮擋物。
低低行禮的騎士直接把臉埋在沙發和燈的陰影里,正如他的名諱,黑騎士,藏在永遠不會于黃金大帝面前展露的黑暗里——
但他低垂的后腦勺暴露在大帝眼前。
——是灰白色的短發,毛茸茸的又很服帖,仿佛自戰場徐徐降落,覆上鐵器的雪。
灰撲撲的,沒有生機,也沒有聲色。
低著頭的騎士有些沮喪地想。
即使露出的不是臉而是沒有傷疤的頭發,那也照樣是很丑陋的頭發。
陛下肯定會討厭……
“噢。”
一只手覆在頭頂,又輕又緩地揉了揉。
“……噢。喔。這個……好……哦。哦……”
頭發被唰唰唰地揉搓起來,力道越來越重,就像第一次觸摸貓貓肚皮的鏟屎官。
“哦——哇——超級——哦——”
好·軟·啊!
好軟好軟,好蓬松好蓬松,既有細碎的沙礫摩擦感,還帶了一丟丟的自然卷!!
這是什么,這是什么,是可以用手揉碎再用嘴嚼碎的燕麥拿鐵杯子蛋糕嗎,哇哇哇這家伙為什么會有這么軟又這么好rua的頭發——哇!!好軟哦手感好棒哦而且竟然不是漆黑是淡淡的灰色好可愛好可愛——
騎士當然聽不到上司此刻井噴般的心理活動。
他只是低著頭,困惑又不解。
……陛下這些不停歇的“哦”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討厭還是不討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