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錢千戶去上直的路上,路過長安右門外大街,看到路邊又被張掛了新的揭帖。
這種揭帖類似于幾百年后的“大字報”,乃是近些年開始在京師流行的一種輿論工具。
揭帖內容多是政治性的,以針砭時弊的批判性內容為主,基本上都是匿名的。
長安右門外大街作為很多官員上衙的必經之路,更是揭帖的重災區。
錢千戶看到有新的大字報,就好奇的湊過去看了眼,只見上面寫道“連續四十三天不上衙......”
于是錢千戶很無語,也看不下去了,來到都察院門房,對白榆說:“你在街頭發揭帖,也不會有用啊。”
白榆毫不在意的說:“本來也沒指望有用。”
錢千戶又道:“但是這也太明顯了,稍微有查訪,就能知道揭帖是你發的。
周總憲連續四十三天不上衙這種信息,只有你在較真,揭帖不是你發的又能是誰?”
白榆詫異的說:“我本來也沒想隱瞞身份呢啊,你沒看到帖子最后?上面有我的署名,我是實名發帖!”
錢千戶:“......”
別人發貼都是匿名,唯恐讓別人猜到是誰,只有你白榆竟然署名。
這是活了幾十年,所見到的第一個實名發帖的人,果真是精神病人思路廣。
緩過來后,錢千戶又嘆道:“你當真是魯莽,竟敢公開批評總憲,只怕世人反過來要指摘你。
輿情是掌握在讀書人手里的,你不過就是一個廠衛總旗,竟然敢公開批評頂級文官,他們只會覺得你不配。”
白榆眨了眨眼,答道:“我是以宛平縣縣學生員這個身份發的貼,有什么問題?
我也是讀書人啊,我大明講究言路暢通,豈有不讓讀書人說話的道理?”
錢千戶頓時被噎住,原來是你們讀書人內訌啊,在下多事了,告辭!
打架時你說你是錦衣衛,罵人時你說你是讀書人,不愧是你白榆啊,生動的詮釋了什么叫“流氓有文化”。
白榆在后面叫道:“錢長官!你今天多盯著一會兒,我要去縣學聽講!”
比起天天上課的早年間,如今縣學的活動已經縮減到了極致。
日常活動基本就兩項,每個月月初會文一次,月中聚講一次,以最后的遮羞布維持著縣學的形式。
當然這種形式主義對于白榆來說,是非常有利的,畢竟他另有差事,不可能天天上課。
因為天熱,都不愿意在明倫堂里呆著,趁著早晨上午還算涼爽,今天到場的眾士子都在堂前樹蔭下站著。
白榆是唯一穿著襕衫長袍,而腰間又掛牌持刀的縣學生員。
這位最靚的白同學帶著隨從進了縣學后,直奔明倫堂的月臺。
然后面朝院中的士子們,大聲開始演講。作為一名輕度表演型人格患者,白榆從不怯于在公開場合表演。
“晚輩我經常聽人說,當今公論出自學校!
所以吾輩讀書人肩負道義,目睹不平之事,就該奮勇發聲,互相聲援!”
雖然不知道白榆為什么突然上去講大道理,底下有人跟著叫好。
“白同學正解,我們讀書人學的是圣人之學,行的自然該是道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