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又一次升起,辛苦了大半夜的朱希孝沒顧得上補覺。
他連夜審完郭希顏,然后一大早就來到西苑永壽宮門外,將審問結詞交給了大太監黃錦。
然后朱希孝就繼續守在宮門外,等待著皇帝的反饋,哪怕是對自己勤奮的一句口頭表揚也是好的。
只要掌管北鎮撫司,很容易就能發展成錦衣衛體系的實際二把手。
不敢說挑戰緹帥陸炳,但憑借年齡優勢,總可以等待接陸炳的班吧?
在后殿中,當嘉靖皇帝醒過來后,黃錦便將審問結詞呈上,提示說:
“昨日皇爺下旨逮問郭希顏,北鎮撫司朱希孝已經審完。”
嘉靖皇帝懶得細看,隨口道:“動作挺快,你看了再說與朕。”
昨天有八個上疏請求冊立的大臣,不太方便全逮捕,所以嘉靖皇帝從中挑了個言辭最激烈的郭希顏,用來殺雞駭猴。
至于嘉靖皇帝為什么迷信“二龍不相見見”,厭惡聽到冊立東宮的聲音,只有一個根本原因,那就是對死亡的恐懼。
隨著年紀越來大,嘉靖皇帝也越來越怕死,除了修仙越發狂熱之外,各種忌諱也越來越多。
比如嘉靖皇帝身邊太監說話,不能說某某東西在地下,一定要說在地上。
在嘉靖皇帝想來,立下東宮繼承人,就表示為自己駕崩之后做準備,還有很多人會盼著自己駕崩,敏感的嘉靖皇帝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所以“怕死”兩個字,就是解釋嘉靖皇帝晚年很多行為的核心因素。
黃錦黃太監粗略看過后,奏報說:“經初步審問,郭希顏并未與其他任何人串聯,也沒有受到指使。
但上疏用語輕險,極力危言聳聽,有故意訕君邀名之罪過。”
嘉靖皇帝又拿起了審案結詞,一眼掃去,就看到一段郭希顏的自述。
“忠臣不退耕而忘君,烈士不避僇以直諫,臣雖愚,始終為主之無他。”
于是嘉靖皇帝忍不住冷笑幾聲,譏諷道:“果然又是個忠良臣子。”
黃錦沒有接這個茬,只請示說:“北鎮撫司已經審完,下面是否要移交刑部判罰?”
錦衣衛擁有一定司法權,但卻并不完整,按照制度只能審問調查,但卻無權判決,也就是只審不判。
所以錦衣衛北鎮撫司審完后,要么移交給刑部判決,要么由皇帝直接給出意見。
嘉靖皇帝還是嘲弄的語氣,很不滿意的說:
“依照過往案例,這樣上疏訕君的罪過,還是流放充軍?
于是被判罰的人立刻名揚天下、士眾擁戴,到了流放地方,又受各種優待,還能開學講課。
若能等到改天換地,他還可以披著滿身榮光,回朝重用。
朕有時候都不明白,判他流放充軍,到底是處罰還是獎勵,到底打擊他還是成全他。”
黃錦嘆口氣,游戲規則就是這樣,還能說什么?總不能因為上疏請求冊立,就殺人吧?
嘉靖皇帝萬分不爽,揮揮手說:“移交給刑部吧!叫他們判郭希顏!”
閉上眼睛,嘉靖皇帝只覺得心中塊壘無法消散,極為膈應。
要是念頭不通達,只怕今天修煉注定徒勞無功了。
正在這時候,值門的太監來奏報:“錦衣衛指揮使陸炳請求覲見,說是找到發揭帖的作案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