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晏城市公安局證物室的北窗透進幾縷微光。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穿警服,外面披著一件白大褂,正拿著放大鏡在藍色毛衣袖口上緩緩移動,藍黑墨漬在晨光中泛著幽光。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布料,感受著纖維的紋路。
“英雄牌碳素墨水,1992年第4批次。”男子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一名年輕助手在旁邊負責記錄,手中的鋼筆在記錄本上沙沙作響。
姜凌與李振良一早將錢大榮一案的相關證物送到公安局,此刻兩人老老實實站在門口等待結果。
高大男子轉頭看了下窗戶,抬手調整著放大鏡的角度。
晨光中,墨漬的結晶形態逐漸清晰,呈現出鑰匙齒狀的壓痕。
李振良悄聲對姜凌說:“應警官是公安局技術大隊物證科出了名的工作狂,只要他在現場取證,旁人都不敢打擾。”
姜凌點了點頭。
應松茂,二級警督,晏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技術大隊副隊長,湘省有名的物證鑒定專家,她早聞大名。上一世沒有機會與他共事,但她卻在檔案資料里多次見過他的物證報告簽名。
工整挺秀,筆鋒銳利,讓人印象很深。
只是……應松茂這個簽名在2000年之后就沒有再見到,不知道是為什么。
李振良繼續說悄悄話:“錢建設請了全市最有名的律師,據說打官司很厲害。咱們這次雖然抓了錢大榮一個現形,但畢竟他只有十五歲,只有固定證據,才能把他送進少管所。”
李振良與姜凌離得并不近,講悄悄話有點困難,一不小心聲音便大了一點。
應松茂停下手中運作,轉過頭來看了李振良一眼。
明明只是一眼,但卻讓李振良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地閉上了嘴。
姜凌卻沒有絲毫壓力,目光停留在應松茂的臉上。
以前她對他的了解,僅限于一份份物證報告、一個個簽名。
她閑來無事時曾試著用筆跡學解析,判斷他應該是個內斂、自律、有脾氣的人。現在見到真人,看得出來他工作專注、鑒定技術出色、行事一絲不茍,和內斂、自律這個判斷正好印證上。
剛才應松茂看李振良那一眼,估計“有脾氣”這一點也沒錯。
這一剎那仿佛時空交疊,名字與真人對應上,就……挺有意思的。
應松茂對上姜凌的目光,忽然開了口:“墨水滲入鎖芯時發生碰撞,形成了獨特的紋路,與毛衣袖口一處結晶形態類似。可以確認,這件毛衣是在接觸鑰匙時沾染的墨跡。”
李振良興奮地一揚手:“太好了!錢大榮這小子口口聲聲說鑰匙是梁七巧給的,現在看他怎么狡辯。”
姜凌:“謝謝。”
應松茂覺得姜凌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雖然多數時間都在實驗室,但因為妹妹是聾啞人的緣故,對人的好惡直覺很強。
這個女孩分明只有二十出頭,他以前從未見過,偏偏她看他的眼神仿佛老友重見。
老友?怎么可能。
應松茂將腦中念頭甩開,繼續對錢大榮的鞋子進行檢查,助手則在一旁記錄著每一個細節。
陽光漸漸灑進證物室,將這兩人的背影都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