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甲兵看向他們的眼神說不上友善,只是死死地盯著他們。
薛逵、王宗會等人毫不懷疑,但凡他們有任何不軌企圖,這群甲兵便會一擁而上,將他們這些人誅殺于此。
不到一里的路程,走得尤為艱辛。
“諸位請下馬!”
斛斯光調轉馬頭,率先翻身下馬,而后下意識將手搭在腰間刀柄上,下巴微抬。
“我家使君有言,唯旅帥及以上可入正堂!”
王宗會聞言攥緊韁繩,可看了一眼四周甲兵,卻還是點頭稱:“好!”
諸將下馬,以薛逵、王宗會、高駢三人為首,緊隨斛斯光背影走入衙門。
穿過正門,院中數十名明甲明盔的將領立馬朝他們投來目光。
“窸窸窣窣……”
他們硬著頭皮往里走去,甲片聲窸窸窣窣。
十余步的距離很快越過,他們隨斛斯光站在了正堂門前。
忽的,斛斯光走入其中,站到了堂內諸將末尾。
薛逵、王宗會、高駢、張璘、王重任、梁纘走入堂內,但見劉繼隆側身面對他們,隴西諸將則是沉著臉色盯著他們。
呼吸間,劉繼隆緩緩轉過身來,與薛逵等人四目相對。
上次交鋒時,由于天色太暗,劉繼隆臉上又有血污,因此高駢他們并未看清劉繼隆面孔,只記得他聲音威嚴,身材高大。
如今雙方再度會面,卻是能各自看了個清楚。
會面之前,薛逵、王宗會皆以為劉繼隆這等牧奴出身的武夫,定然是個滿臉橫肉,舉止粗鄙的家伙。
如今粗略一瞥,反倒覺得他天姿雄杰,有人杰之表。
愣神片刻,薛逵最先反應過來,率先朝劉繼隆作揖:
“秦州刺史,天雄軍節度使薛逵,奉朝廷旨意前來犒賞隴西諸將。”
“衙門外有朝廷所發配的三千六百余名囚犯,及朝廷用于犒賞諸將收復三州的四萬匹絹。”
“劉使君及諸位將軍的擢封,朝廷尚在議論之中,隴西軍中將士的賞錢也不會虧待。”
薛逵說罷,劉繼隆臉上浮現輕笑,但他不是笑薛逵,而是笑這大唐朝廷。
他在河西時,隨張議潮、張淮深收復河西諸州,老老實實請表的時候,只得到了圣旨一張。
反倒是自己收復河臨渭三州,不遵朝廷旨意,竟然得了如此多的犒賞……這還真是惹人發笑。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劉繼隆在心底為張議潮叔侄惋惜,同時也更為慶幸自己跳出了河西。
思緒落下,劉繼隆這才緩緩朝東邊抬手作揖,嘴上不停:
“既是如此,那某便先謝過至尊隆恩了。”
他這番姿態令王宗會臉色難看,但考慮到剛才的一幕幕,他還是不得不低頭沉默,生怕劉繼隆盯上他。
“使君收復三州,解救數萬百姓于水火中,某深感欽佩,仰慕使君久矣。”·
“故此,朝廷遣派天使時,某毛遂自薦,前來隴西,以得求見使君一面。”
“今日一見,只覺使君姿貌嶷然,從容弘雅,若是使君日后前往長安,不知使得多少長安閨花傾心。”
薛逵笑著夸贊劉繼隆,給劉繼隆都夸得有些肉麻了,心想還是這種讀書人能臉不紅、心不跳,詞語不重復的夸人。
只可惜甜言蜜語背后是穿腸毒藥,劉繼隆不會因為夸贊而飄飄然,只會更加警惕。
饒是如此,他面上依舊裝作十分受用:“薛刺史謬贊了,某不過是一介布衣,今日之所以有所成就,也全賴朝廷幫扶罷了。”
劉繼隆坐回位置上,抬手示意為眾人讓座。
陳靖崇、尚鐸羅等人起身示意薛逵等人入座,而薛逵也連忙笑著朝劉繼隆作揖感謝:“謝使君賜座。”
待他坐下,他這才繼續笑著作揖道:“使君的請表,朝廷已經在商議了,不過其中還是缺少了些許記載,例如將士們需要擢賞的武職,以及收復三州將領的功勞前后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