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隆親手為他斟茶,高進達受寵若驚,連忙用手指叩首表示感謝。
這些小動作,都是劉繼隆教他們的,不然動不動就作揖,這未免太鄭重了些。
“十四州人口為十八萬六千二百五十三戶,七十五萬三千二百六十七口,熟田八百余八萬六千四百五十二畝,墾荒田為三百四十五萬一千三百三十三畝……”
高進達將情況匯報結束,這才端茶抿了一口,接著對劉繼隆說道:
“這幾個月涌入的人口不僅沒有因為戰事停歇而變少,反而越來越多,這還真是奇怪……”
“并不奇怪,但也很快會結束了。”劉繼隆笑呵呵回應著他,同時起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從上鎖的柜子中取出三封書信,返回后遞給高進達。
高進達接過后將其打開,而三份信分別是張議潮、封邦彥、楊知溫所寫的書信。
其中除了講述皇帝李漼的那些言論外,還有朝廷如今所面對的一些事情。
在這些事情之中,度支錢糧無疑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朝廷取消了九厘稅不假,但百姓此前積欠的賦稅卻依舊需要繳納。
這其中,天下各州縣,共欠往年夏秋賦稅三百五十萬五千七百一十四萬貫匹。
三百多萬貫看似不多,可若是平攤到河北、隴右兩道百姓頭上,那就是大唐每戶百姓都欠著朝廷幾十錢。
更何況這還需要刨除世家、庶族們,因此每戶百姓積欠上百錢是常態。
若是一個道的百姓沒有積欠,則有其它道的百姓積欠。
總而言之,三百五十五萬貫匹的積欠還需要收上來,而官吏們的催繳帶來了新的貪腐,百姓依舊忍受著朝廷的盤剝。
唯有償還了這筆積欠,百姓們才能回到大中十一年的環境。
不過到時候他們需要面對的,就是庶族們哄抬物價導致的高價柴米油鹽醬醋茶等雜物了……
“朝廷免除九厘稅,卻又加重其余雜項,屆時督管這些雜項的庶族們,豈不是只能抬高價格?”
高進達與劉繼隆學習那么久了,這種簡單的經濟問題,自然難不倒他。
在他看來,朝廷這是在挑撥庶族與貧民的關系。
“這是裴休想出來的辦法,倒也是難為他了。”
劉繼隆忍不住搖頭,只因他從裴休昔年整頓漕運時就看出了裴休有理財的天分。
只可惜大唐積重難返,他救不了大唐,更救不了自己。
“如此局面,朝廷還想對我們動手?”
高進達錯愕看向劉繼隆,顯然覺得當今至尊不如先帝手段老練。
劉繼隆倒也不回應,只是返回原來的話題:“朝廷此舉,便要逼反一些庶族。”
“不過庶族們畢竟還有些家底,不到窮途末路,卻也不會鋌而走險。”
“在我看來,他們的家底應該還能堅持幾年……”
聞言,高進達精神一振,因為他這代表著什么。
如果用劉繼隆教導的階級來敘事,那皇帝位于頂層,世家為上層,而庶族為中層,貧民為下層。
貧民的力量不足以扳倒大唐,可庶族就不同了。
庶族雖然不如世家,可是他們也有自己的產業,若是想要謀逆,那可比連鐵質農具都買不到的貧民要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