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此舉,若不是為了敲打我們,便是準備出兵招討我們。”
坐在主位,劉繼隆并沒有把話說死。
朝廷的用詞十分嚴謹,招撫、招討、討平三種聽上去大差不差,可實際含義卻是天差地別。
招撫最輕,但對付隴右用不上,因為隴右在名義上就屬于大唐。
招討略重,意思只要隴右滿足朝廷的某些條件,便能結束此事。
討平最重,基本上代表朝廷與隴右不死不休,除非隴右能把朝廷拖到談和的程度,不然朝廷不會隨便改變態度。
不過對于李驥等青壯派來說,招討和討平都是一個道理,無非就是威脅隴右。
“節帥,朝廷既然要打,那我們就陪他打!”
尚鐸羅不假思索的起身作揖,李驥更為激進,起身后立馬道:
“節帥,末將主攻,我們應該立即出兵拿下六州,驅使尚摩鄢與我們進攻西川,趁朝廷沒反應過來前,先把西川和東川拿下,再把山南西道占據,然后北上拿下秦隴二州,兵鋒直逼關中,直取黃龍!”
“節帥,末將附議李副都護之策!”馬成選擇附和李驥,其余諸將也紛紛叫囂附和。
面對眾人,劉繼隆冷靜詢問起李驥:“朝廷在三川有多少兵馬,你可知曉?”
“左右也不過七八萬之數,我軍兵強馬壯,輕易可破之!”
李驥不假思索的回答,劉繼隆再問:“若是拿下三川,我軍便與江南西道、黔中道及大禮接壤,多面環敵,屆時你又該怎么做?”
面對這個問題,李驥沉默片刻,而后繼續道:“招撫大禮,許諾其嶺西、安南、黔中之地,派重兵駐守涪州,防備山南東道進犯。”
李驥的回答倒是沒有太多問題,可劉繼隆搖頭道:“若朝廷以重利拉攏大禮,或開出的價碼更高呢?”
“此外,你可曾去過三川,可曾知曉我軍前往三川,是否會水土不服,如移民北上那般多病呢?”
“倘若三軍水土不服,無法作戰,屆時我軍主力長陷三川,而隴右又該如何?”
“我……這……”李驥被劉繼隆說的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他常年在河隴作戰,自然沒想過水土不服的問題。
諸將眼見李驥說不出話來,當即便紛紛沉默下來。
眼見他們無話可說,劉繼隆這才開口道:“天下廣袤,西北及兩漠多草原而干燥,幽州平原與山嶺交加,巴蜀雖有平原而多丘陵,濕氣乃重。”
“江淮多水系而不少湖澤,江南多泥沼而山川林密……”
“這天下各處皆不相同,莫要以河隴兵法套用他處,否則必然禍害三軍。”
劉繼隆口中所說的這些地域特征,都是這個時代東西南北各地的地域特征。
每個地域隨著時代變化而改變地域特征,劉繼隆也沒有套用后世的地域特征來生搬硬套這個時代。
這些年他從隴右麾下的王燾、俞從暉等牙商口中了解到了這個時代的不同地區特征,所以對于這個時代境外作戰,他更是十分謹慎。
許多人刻舟求劍,見過的西北荒涼,便以為千年之前的西北同樣荒涼,卻不想上千年時間的滄海桑田,如何能夠生搬硬套。
兵法因地制宜,講的就是為將者不能生搬硬套,試圖一招吃遍天下鮮。
李驥等人便是以為自己在西北縱橫,便能將西北經驗套用巴蜀。
劉繼隆要是真聽了他的建議,三軍將士不知要死多少人。
想到這里,他繼續對李驥訓斥道:“再者,我軍雖有重兵在隴南,可朝廷難道無重兵在關中?”
“若我軍主動與朝廷開戰,不知其兵馬布置,深陷蜀地而無法自拔,那以隴右剩余不足三萬之兵馬,能否扛住朝廷重兵強攻?”
“這些事情都想不明白,便不要擅自挑起兵禍,徒害三軍將士的性命!”
李驥被劉繼隆說得滿臉通紅,眾將也紛紛低著頭,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