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馬匹唏律時,時間已經邁入了咸通六年的十一月。
在漫天的大雪中,天地也變得朦朧起來,仿佛被一層薄紗籠罩。
饒是如此,遠處那座看不到邊的山脈卻依舊忽隱忽現,時不時隨著天色變化而露出山上的積雪。
坐落山脈西麓腳下的夯土城池格外顯眼,不過比城池更顯眼的,則是在城頭獵獵作響的無數面三辰旗。
城樓面前,寫有【庭州】的旌旗也在迎風招展,通過簡單的兩個字來向世人講述它的來歷……
庭州城坐落在天山北麓的廣袤平原上,夯土筑成的城墻高大而厚重,歷經風霜卻依然屹立不倒。
城墻上刀劍劈砍的痕跡在訴說著它過往的經歷,周長二里有余的它,不可避免的坍塌了幾處缺口,好在被守城的將士臨時用木柵欄修補,顯得簡陋卻實用。
馬道上,無數身穿河西甲胄的兵卒在風雪摧殘下屹立不倒,好似鐵塔般守護著這座得之不易的城池。
城內的布置混亂,街道曲折,夯土鋪就的路面被車馬碾出了深深的轍痕。
街道兩旁的坊墻已經被推倒,露出了許許多多低矮破敗的屋舍。
這些屋舍以土磚筑成,土墻上的裂縫用稻草和泥巴勉強填補,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有些已經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幾處屋舍的煙囪里冒出裊裊炊煙,給這座冷清的城池增添了一絲生氣。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幾名裹著厚厚皮襖的百姓匆匆走過,腳下的皮靴在夯土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高鼻深目的婦女們正圍坐在屋舍前的火堆旁,手中忙碌地編織著羊毛毯。
她們的臉色被寒風吹得通紅,手指凍得僵硬,卻依然專注地工作著。
火堆旁,幾個孩子嬉戲打鬧,笑聲在冷清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脆。
庭州城的中心,一座質樸大氣的衙門巍然矗立,衙門的建筑風格與周圍的破敗屋舍形成了鮮明對比,高大的門樓由青磚砌成,門前的石獅雖已斑駁,卻依然威嚴。
衙門的屋頂覆蓋著青瓦,檐角雕刻著簡單的花紋,顯得莊重而不失大氣。
正堂內,所有帶有回鶻文化的物品都被丟棄,取而代之的是字帖與山水畫。
十幾名官吏正在處理政務,他們的衣著雖不華麗,卻整潔得體。
一幅巨大的地圖掛在墻上,上面標注著庭州及整個西域的山川河流、城池據點。
地圖面前,兩道身影正在面對地圖指指點點,直到不遠處的一名官員拿著文冊走來,二人才結束了對話。
“節帥,這便是庭州的新圖籍,請您過目……”
官員的聲音響起,而張淮深也轉身看向了他,抬手將文冊拿起翻閱。
兩個月前,他與黠戛斯合兵一處,對占據庭州的回鶻人發起了進攻。
黠戛斯舉甲騎五千,牧戶兩萬,游牧而來。
相對應的,張淮深征發七千歸義軍,近萬民夫及挽馬車北上,雙方于九月中旬破回鶻殘部于庭州。
三方交戰十日,龐特勤在連戰不利的情況下,果斷舍棄庭州,率領部眾逃亡近千里外的黃草泊,河西與黠戛斯所組成的聯軍收獲牛羊二十余萬。
張淮深留下所有牧牛和黃牛,只收下三成牧羊,其余七成交給了黠戛斯的軍隊。
黠戛斯的軍隊在得到繳獲后,很快便與張淮深約定好了下次出兵時間,隨后驅趕著牧群,朝著漠北放牧而去。
庭州的人口和庭州城都按照戰前所談,盡數交給河西歸義軍。
如今兩個月過去,庭州的土地丈量和戶口登籍造冊也終于完成,所有情況都以文字的方式,呈現在了張淮深面前。
庭州城內,粟特、回鶻、突厥、高昌等、葛邏祿等百姓混雜而居,各自保持著獨特的生活習慣,唯一能稱得上主體民族的,就是被河西歸義軍擊敗并西逃的回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