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咸通七年七月十五日,當隴西的王式決定撤軍,變攻為守的同一時間。
秦州北部的成紀縣外,無數百姓正在埋頭田地,苦干農活。
城門樓前,駐守成紀的州兵不免打了個哈欠,這炎熱的天氣令其昏昏欲睡。
不止是他,而是整個成紀縣州兵皆是如此。
自半個多月前,囤積成紀縣的軍糧被運往南邊的上邽縣后,秦州北部成紀及隴城兩縣的防御力度便不免開始下降。
成紀縣地處神仙梁南麓,地勢西高東低,北高南低,境內地形分為黃土梁昴、溝壑山地和狹窄的河谷盆地為主。
境內可耕種的土地,主要是瓦亭水、隴水幾條渭河支流所沖刷出來的河谷平川。
這些大大小小的河谷平川,能夠開墾的土地并不少,但苦于人口稀少,即便大唐朝廷已經在此地經營近二十年,卻也不過才開墾出三四十萬畝耕地罷了。
整個秦州的糧食,主要還是靠上邽、伏羌、武山三縣所在的渭水河谷來產出。
饒是如此,這三縣每年能產出的糧食,也不過三十余萬石,算上北邊成紀、隴城、清水三縣,和東邊作為退路的秦嶺縣外,產出也不過五十余萬石。
在維持當地十余萬人口糧的情況下,能用來養軍的糧食微乎其微,只能靠山南西道和關中調撥軍糧。
正因如此,在軍糧調往南邊后,成紀和隴城兩縣的防務便顯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當然,之所以如此空虛,主要也是因為劉繼隆主力在距離此處七百余里路程外的蕭關。
以路程來說,劉繼隆從蕭關往長安打去的路程,都不一定有從蕭關到成紀的路程遠。
官軍掌握木盤關、石門關,完全可以走近路前往蕭關,路程不過三百余里,只有劉繼隆繞道成紀路程的一半不到。
兩方的距離擺在這里,所以王式才會大膽調兵前往蕭關,只因為他覺得李承勛一旦察覺不對,也有足夠時間撤回駐守成紀。
不過在事后的后知后覺中,王式察覺到了不對,而這個時機也被劉繼隆把握住了。
“什么聲音?”
“哪有什么聲音?你聽錯了啊?”
“莫不是想曹郎君啊?”
成紀縣外,那些埋頭干活的百姓紛紛抬起頭來,盡皆女婦而無男子。
整個秦州的男丁都被征募到了前線,就連未滿十八歲的中男都被征走了,所有的農活都壓在了家中女人的肩上。
田間,正在除草的一名婦女疑惑看向瓦亭水北岸,那邊有著大片未開墾的平川,一眼能看出好幾里外,但此時那個方向卻并未有什么動靜。
與這婦女相熟的同村婦女不免調侃起了她,婦女聞言也不害羞,而是叫嚷道:
“誰不想?你們不想?”
“現在日子過得不好,每天值得念叨的也就床上那點事情了。”
“男人都被征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我家曹郎如果能回來,我定要狠狠折騰他。”
“哈哈哈哈哈……”
婦女們苦中作樂,笑容中帶著絲苦澀。
她們心里無比清楚,男人若是上了戰場,多半是回不來了。
聽聞西邊戰事打得十分激烈,每天都要死很多人。
她們不明白,隴右的那位也是遠近聞名的仁主,朝廷為什么要對這位仁主動兵。
要知道秦州糧價之所以得以低于關中,也多半源于隴右賣糧給秦州,這才讓秦州的百姓不至于遭遇饑荒。
在她們有限的見識里,她們只覺得趕跑了吐蕃人,天下就已經太平了。